《承恩侯情史》第181章


上面的每一个字,六岁的准皇帝都看得明白,却又弄不大懂其中含义,只是隐约猜到他大概就要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君王了,他懵懂的握住手中笔,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即将被尊为太后的清秀女人在心里无声喟叹,有些事争得过一时,争不过一世,这或许就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宿命。她握紧儿子的手,一笔一划,郑重地在上面签署下了名字。
直到黄昏,宫门才重新开启,众人鱼贯而出,和来时不同,有人意气风发,有人如丧考妣。
裴谨牵着仝则,在夕阳西下时登上城楼,屹立百年的宫苑,此时沐浴在一片霞光中。放眼望去,城外没有戒严,一切安稳如常,行走在街面上的百姓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翌日天明,宪章就会正式公布,从足下的皇城传开去,会传到杏花烟雨的江南,会传到塞外漠北的雪域关山,还会漂洋过海传到遥远的附属国度,或许不是人人都清楚那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但没有关系,他们很快会在实践中慢慢领悟,那些条文会化作日常点滴融入他们的生活,影响一代人,甚至接下来几代人。
仝则凝望裴谨,“兵不血刃,你的目的达到了。”
“还差得远,要组建议会,改组内阁,选拔有志之士,限制各地方军权,方方面面都要重新开始。”
裴谨负手瞭望城下,继续说道,“路还长,危险也没断,你还要跟着我继续趟浑水?”顿了顿,他扭头笑看仝则,“其实三年之约,早已经满了。”
那是很久以前关乎契约的口头协定,仝则笑笑,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风尘,“你就快要风光了,这节骨眼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好不容易熬出头的。”
裴谨眼底含笑,嘴上揶揄,“真是人才,放长线钓大鱼,赌术精湛。”
“好说,别忘了,最开始可是你先招惹我的。”仝则定睛看他,虽然被夕阳刺疼了双眼,可依然有点舍不得移开视线,“再说不太平也没什么,早习惯了,我这人命硬。”
裴谨没说话,半晌转头望着城楼下,良久才笑吟吟的问,“看什么呢?”
“看你。”仝则说,心里却在想,也在看一个时代。
这个时代有好有坏,不算百废待兴,但依然随时有暗流在汹涌,好在历史的脚步不会停歇,它推着每一个人或直面、或迂回,朝着既定的方向不断前行。
在奔腾不息的洪流里,他是渺小的一滴,在无垠的时间长河里,他是飞逝而过的一瞬。也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曾经鲜活而真实的存在过。
或许不止,还该有此时此刻,搂着他的裴谨,仝则听见他在自己耳畔低声笑道,“你该说,在看我的爱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至此结束,多谢看得下去这个故事的各位,谢谢~~~
第128章 可有可无的番外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太初。
政局稳定住了,照理说方兴未艾,还该有诸多事情要忙碌,但局面发展到今天也并非一蹴而就,内阁迅速改组,速度堪称雷厉风行。
帝制得以保留,年幼的皇帝成了象征性的国家元首,议会成员则来自各阶层,当然主导权还是不可避免的握在少数新贵和巨贾手中,所谓平衡仍需要一步步慢慢摸索着来。
裴谨近来颇有闲暇,抽空去西山置了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引温泉水工程有点浩大,他不会为仝则当日顺嘴一说就胡乱耗费人力,不过院子里石榴树、枣树、杏树、成片的竹子倒是一样都不少。
“还差点意思,回头找机会再完善吧。”
举凡行军打仗,裴谨表现出的是特别能将就,逮住机会可以玩些不羁风雅了,他也是不遗余力的穷讲究,站在庭前石榴树下,他笑问仝则,“满意么?”
仝则觉着这地方养老不错,只是以他们年纪,说这话为时尚早,平日里做个休闲度假的去处还算不错,于是点头说好,“反正你也没空来住,先找搁人来看着院子吧,别等到想起来的时候都荒废得没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裴谨看着下人从车上拎下来的小包袱,里头装的都是他和仝则的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具,“我还真打算常住了,这会儿正是好时节,适合避暑。”
“你到底怎么想的?”仝则听话音,不觉认真起来,“推辞内阁总理的职位也得有个限度,你这是拿乔么?”
裴谨不大满意的瞥他一眼,“用得着吗,议会内阁各司其职,我正好趁机会歇歇。”
“那不好意思了,”仝则散德行似的咧嘴一笑,“我正巧没空,宇田惠仁修书一封,邀我赴日本岛为商铺选址,眼看着我就要做成跨过大买卖了,一天都歇不得。”
裴谨脸色顿时一黑,“什么玩意?国内还不够你折腾的,非去那儿干嘛?真要去也行,我陪你,顺便去琉球群岛视察驻军。”
仝则心里发笑,嘴上啧了一声,“黏上还甩不掉了,侯爷您至于么?”
“至于。”裴谨假模假式的郑重言道,“我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宇田这人不简单,小九九多得很,你又好久没出洋了,我不放心你自己去。”
仝则打个哈哈,尽可能用眼神传达出“您能别闲扯淡么”这层意思,接着道,“咱们各有各忙,我这人喜欢归喜欢,晚上一块待着怎么腻歪都成,白天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的,最好别再搅和在一起了,也别影响干涉对方。”
说到这个,仝则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风风火火转去了里间,再出来,手里已抱着有一摞簇新的衣裳。
更精准点说,应该是一身崭新的军装。
在后世经典款的军装基础上掺杂了一点他自己的合理想象和改良,然而就是这点“合理”,落在裴谨眼里便成了不大实用的花架子。
揪着胸前那一排亮闪闪的牌子,裴谨满眼戏谑,“水牌似的,这是预备把我军将士按价出售?”
仝则觉得跟这人解释不清,那是挂勋章的地方,一派军功章看上去多气派漂亮,“你就不能在军中推广授衔和挂勋?武勋可是军人一辈子的荣誉,要是帝国授予你一枚勋章,你会选择藏在家里还是挂出来大家伙都瞧见?”
——然而这问题问完,他立刻就想到了答案,倘若是裴谨,还真有可能选择低调藏锋。
这人骨子里半点都不喜欢张扬,但他会为袍泽兄弟们考量,仝则这话就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上,裴谨这一次破天荒的没反驳,半晌静静起身,去屏风后头换上了那一身军装。
他本就有飒爽的英姿,此刻齐肩长发在脑后低低束起,利落的棱角配合上一段别致的风流,仝则的眼睛便开始不由自主粘在了他身上,仿佛那些风雅挺秀从发梢一直流进扎在靴筒的裤管里头。
“喜欢吗?”仝则上前,贴在他背后,望着镜中人的眼神渐渐弥漫出柔光,如同春庭日暖、蔼蔼晴空。
究竟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在注视他的时候,目光如此温柔……
裴谨心念浮动,回过头来,仝则跟着迎上去,吻住了他的唇锋。
“真是个尤物。”仝则心里想,甚至头一次有种想爆粗口的冲动,赞一句太他娘的诱人了,忍了忍终究还是咽回去没说,只佯装正经道,“回头开个会,决议一下吧,还有男人的长发其实也可以剪了,作战时戴军帽,利落些的短发更为合适。当然,你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
一番吹捧,裴谨成功的忘记了那些华而不实,之后果然在内阁过会,将新式军装推广至全军,由此还掀起了一轮新风尚运动——男人剪短头发,女人简化裙装,在太初年间形成了一场被后世称为长衫运动的服饰改革浪潮。
裴谨做完这件事,便像有意淡出似的,张罗起收拾行装,预备和仝则共赴日本。
仝则知道他还是在推脱就任内阁总理,该说的话已说尽,主意自然还得由裴谨自己拿。没成想直到那日薛氏到访,这事才终于有了一个眉目。
自从裴谨回归京都,这对母子不过偶尔聚在一起吃饭闲谈,除却不痛不痒的关怀问候,似乎再也没能恢复到之前曾有过的短暂和谐。
仝则招待了茶水,正欲退出去,薛氏看他一眼,摆摆手道,“坐下吧,我和他聊的事,你用不着避讳。”
虽说如此,可等到仝则落座,许久过后,却也不见这位沉得住气的夫人再开腔。
还是裴谨率先打破沉默,“母亲想和我说什么?”
“你觉得改革至此就算成功了?”薛氏的语调一贯冷淡,听上去并没有多少关心改革的热情,“还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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