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2章


他轻轻抿了口茶,眼中光芒霍然沉黯,仿若一潭古井,随着杯中的茶叶一起,慢慢沉入水底。
前些日子的那一幕幕景象历历在目,当时缦舞夺门而去的背影在轻寒的脑海中盘旋翩跹,变态不能挥散。他承认,自己是担心她,不然也不会快马加鞭从千里之外的凌烟山庄赶来这里。
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儿。他如是想着,便来了这里,谁都不能阻拦。只是如今当真见了面,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所有的关切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轻寒又抬起杯子抿了口茶,遮掩嘴角那一抹干涩的苦笑。
“师父,你怎么来了?”最终还是缦舞忍不住,先开了口。如果没有记错,此时的轻寒应该是在凌烟山庄和几大门派的掌门共商大计才是,如此贸然跑来这里,岂不是会让那些个掌门人丢了面子?凌烟山庄的势力再大,也不至于他这么任性妄为吧。
任性妄为。缦舞忽然怔了怔,究竟,是谁在任性呢?
轻寒放下手里杯盏,定了定神色望向缦舞,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撇下一干掌门人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
对着那一双略略眯起的狭长凤眼,缦舞一阵心虚。她自然知道轻寒话里的意思,只是她当时也是一时气不过才转身跑开,怎么会料到轻寒竟当真会撇下凌烟山庄追了她而来。
不得不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难安。不过,缦舞心里愧疚那是心里的事,面上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在轻寒这里学到的最有用的本事并不是高超的武艺,而是像轻寒一样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面对轻寒有意挑衅般的质问,缦舞一下吃了瘪,低头默不作声。
《凌烟乱》苏窨 ˇ回忆淡如菊ˇ
缦舞没有再说什么,她自知无论如何辩解,自己终究是说不过轻寒的。
“我错了师父”缦舞的声音如同嘤咛,小得几不可闻,但仍是字字落入轻寒耳中。
轻寒唇角微勾,满意地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神情落在缦舞眼中,倒成了对她的嘲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脑海中闪现那一日的片段,好像场景重现,直叫缦舞再一次不住地凝起眉。
她回忆起了一个月前在凌烟山庄时的那一幕。
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汇聚凌烟山庄,共同商讨魔教组织天绝门在数月内迅速崛起,并号称要血洗武林的应付对策。
为了这件事,从不轻易露面的轻寒,这一次竟也现身,亲自接待各门派掌门人。这不仅让那些个掌门人们受宠若惊,也叫他的三个弟子怔忡良久。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数不清的事儿。
还是最闹心的事儿——至少对轻寒还有缦舞来说是这样的。
那琼华宫宫主凤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一见到轻寒之后就几次三番地对他纠缠不休,而那轻寒本就是个清冷的性子,虽说不接受,但也未见拒绝。
这可好,缦舞走到后院的时候,正巧撞见两个在梨花树下深情相拥的身影,定睛一看,不正是轻寒和凤瑶!
一股无名火噌噌窜了上来,但缦舞极力压在心里没有爆发,她没有扭头就走,更没有冲上前去跳脚怒骂,反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
她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或许凤瑶只是摔了一跤轻寒扶她一把,或许是凤瑶对轻寒霸王硬上弓。缦舞如此自我安慰着,于是她选择留下来看个究竟,她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大概是缦舞的视线太过灼热,轻寒有意无意地撇过头来朝她望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她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一如往昔的妖娆妩媚,却冷漠得叫人不寒而栗。轻寒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缦舞霍然觉得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师父似乎就要这样变成别人的,这让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缦舞一转身,撒开腿一路狂奔,直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合上门,身子无力地靠着房门缓缓滑了下来。
方才极力克制的情感终于不能够继续隐忍。
有什么东西剥落,思念滂沱,泪雨淋漓。
第二天天色仍是蒙蒙亮的时候,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的缦舞提着包袱,跃身上马皮鞭一扬——她要回凌烟阁,什么轻寒凤瑶,统统与她无关!
像是自我催眠似的,缦舞一路上都在念叨着轻寒哪里哪里不好,哪里哪里可恶,试图将这个白色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
可惜,越是想要忘记,偏偏记得更深。
回到凌烟阁的时候,缦舞刻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本就是个淡漠的性子,什么事都不愿放在脸上,唯有这一次,反应强烈到连她自己都不由吃了一惊。
从小到大,轻寒对自己的宠溺可以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也是同门师兄妹三人之中与轻寒最为亲厚的。缦舞从未想过这究竟意味了什么,抑或是,她并不愿多想。
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再正常不过了,师徒嘛,师父疼爱徒弟徒弟依赖师父,世间都是如此。但亲眼目睹了轻寒和凤瑶相拥的那一幕之后,缦舞的心里变态不能平静。
不行不行,他是师父啊,自己敬重多年的师父啊。她用力甩甩头,试图将脑海中这些不断翻腾的回忆画面全部抛开。可是又为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沾湿了衣襟,贴在皮肤上,只觉得冰凉。
轻寒注视着缦舞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她来。
从什么时候起,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竟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蜕变成如今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轻寒眸光微黯,他凝视着缦舞,她的心思他全都能够看头,只是
从回忆中抽离,缦舞故意掠过轻寒炽热的目光,将头别到一边,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来面对他。
轻寒看得出来,此刻的缦舞正竭力压抑着自己内心激烈的情绪。
他微微一笑,却是没有温度。眸中的寒光一闪即逝,一面举杯抿了口茶,一面斜睨了眼窗外,风过,未留痕。
果真未留痕么?轻寒冷哼了一声。
察觉到轻寒的变化,缦舞也发现了不对劲,意欲提起置于桌上的剑,没想到,被轻寒一把按住摸上剑身的手,向她摇了摇头。
缦舞不解,看轻寒笃定的样子,像是早已知晓了来人的意图,也不慌张,甚至不见一丝打算将来人揪出的意思,神色淡然自顾自抿着茶。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缦舞咬了咬牙,缓缓抽回手,有些不太甘心地往窗口处瞟。
看着缦舞心急如焚的模样,轻寒不禁笑出声来,“那么着急做什么,该来总是要来,与其由你追出去一探究竟,倒不如坐在这儿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不是更为省力么。”
所谓的“来者”,其身份动机都在轻寒的掌握之中,他自然淡定如初。这可苦了缦舞,既要时刻提防着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威胁,又要与自己难以纾解的心结做着斗争,她扫了眼没事人一般的轻寒,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都给咽了下去。
轻寒的性子自己最了解不过,若是他当真没打算说,怎么问都不可能让他开口的。
缦舞叹了口气,回身在另一边的凳子上坐下,虽是略显倦怠的模样,却也仍旧保持着警惕,若是等下真有什么人陡然闯进来,也好立即反应。
“舞儿。”屋子里沉寂了好一会儿,空气显得有些压抑,轻寒突然开口,恰好打破了当下尴尬的气氛,“去把窗子打开,客人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呃?”缦舞微愣,开窗?一念之际立刻幡然醒悟,轻寒所说的恐怕就是个那一位不速之客吧。
走近窗边,透过白色的窗纸依稀瞧见有个人影在外头,缦舞定了定神,左手从怀中掏出梅花镖数枚匿于掌心,跟随轻寒多年的经验,足以让她对世事抱以处处小心谨慎的态度。
伸手推窗,指尖甫一触及微凉的窗框,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窗子涌进了房间,缦舞不暇反应,急忙收回打算推窗的手,同时隐藏在宽大流云袖下的左手腕子一转,掌中梅花镖尽数射出,疾如破风,贯穿单薄的窗纸掷至窗外。
没有意料当中应当适时传来的惨叫抑或呻吟,窗外竟没见得有什么动静。
良久,正当缦舞打算再次上前一探究竟时,却听外头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好功夫。”
窗户应声崩裂,散乱在地上。缦舞低眉看了眼,不禁蹩眉。再抬起头时,男子已然毫不客气地从窗口跃身而入,掠过地上的残肢碎片,翩跹如蝶,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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