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30章


适时,一道颀长身影款款向她走来,面上照旧戴着冰冷森寒的银质面具。
南风不紧不慢走到缦舞跟前站定下来,唇角上扬,勾起一道邪魅诱人的弧度。
“不知寻我至此有何贵干?”缦舞开门见山,下颚稍扬抬头直视对方。单于气势一点,诚然缦舞并不会落于下风。
南风笑意更甚,折扇往自己掌心轻轻一击,坦言道:“姑娘果真是个爽快人。只是,在下并无恶意,单纯是想同姑娘你吃个饭,随意聊两句罢了。并无别他。”
缦舞瞧他的眼神里写满不信任。堂堂明月城城主,会无缘无故邀她一介弱质女流?
这个江湖尔虞我诈,不得不多生个心眼儿。
“看来缦舞姑娘对在下仍心存芥蒂?”南风将缦舞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一把拢起折扇,嘴角斜斜一撇。
好犀利的目光。缦舞微怔。那人虽是语中带笑,可眸中精芒肆无忌惮向着缦舞身上直射,让她浑身一颤,赶忙别开视线径自往里头走去。
圆桌不大,南风与缦舞之间仅相隔一张凳子。
桌上,南风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缦舞搭话,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好直接驳了人家面子,缦舞也就漫不经心随意回几句,也大多是诸如“嗯”“哦”“是呀”之类短小精悍语气词。
在旁人看来,这两人的对话倒更似是南风一人在自言自语。
好在周遭并无第三人在场。
南风的话茬总是很散,没什么主题,更别提能让缦舞从中找到什么关键之处了。
无关乎武林,无关乎轻寒,甚至无关乎他自己。
然,这些话题无论如何杂乱,终究都是围绕着同一个人,那便是缦舞。他乐此不疲地询问着缦舞不同事宜,类似喜好、童年趣事云云。
一面吃着早已备下的膳食,其中几乎全然都是合乎缦舞口味的菜肴,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有意为之,总之缦舞对此欣然接受。
天下女子大约都是如此,见着自己喜爱之物便会忘乎所以爱不释手。其中又以食物为最。
渐渐,先前紧张局促的气氛被一桌子美食一扫而空。
看着缦舞面露悦色,逐渐放下了方才进门时一并带进的包袱,南风不自觉露出笑意,一瞬不瞬注视着这个时而机敏时而俏丽的女子。
有些人早已在时光荏苒中褪色不见,而有些人,却执拗地停留于远处,无论如何不愿离去。
无论心智抑或面貌,都已出落得愈发成熟的缦舞,在贪食这件事儿上还是与寻常女子无异。
桌上摆满各色餐点,小食糕点如凤梨酥、绿豆糕、桂花糕、素桃酥等,还有诸如桂花小元宵、五香酱肉、糖佛手、蟹粉小笼等等。
多是些单是看着就能让人忍不住咽口水的精致食料,即是缦舞这样性子内敛的也抵不住这般诱惑,甚至没多考虑是否旁人会在其中下毒,这要是回头让轻寒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顿训诫。
可这当口,谁又能考虑这么许多呢。
眼看着缦舞因这一桌子膳食而卸下心防,南风眼底漾起止不住的笑意柔情。
他照旧闲散着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语,视线始终不曾从缦舞身上撤去。大约是美食让她失了头脑,她竟也未有察觉。
正打算夹起一块儿蝴蝶酥往嘴里送,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南风腰际,悬着一枚精致雕琢的九龙佩,看着煞是眼熟,仿若曾在何处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青翠欲滴的玉石,透着隐隐温润色泽。犹如一潭清泉,使得缦舞深陷那般绵长久远的回忆。
“缦舞姑娘。”没容得她细想,南风的声音生生打断了她的回忆。
缦舞迷茫抬头,眼神尚且显得迷离,“啊”了一声便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了。关键是,她先前走神,压根儿没听见南风前面说了什么。
南风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又重新道了遍:“此枚玉镯乃是羊脂白玉制成,缦舞姑娘若是不嫌弃,还请将其收下,谨代表在下一片心意。”
低头看了看送到自己面前的白玉镯,缦舞犹豫了下。心意?他二人不过今日才首回见面,他竟送上这么贵重物什。所谓无功不受禄,倘若贸贸然收了下来,指不定日后得牵扯出多少麻烦来。
事实上,她今后的麻烦诚然如她所预料一般,不可避免地接踵而至。这都是后话了。
缦舞手里头的筷子已然搁到桌上,白玉镯甚为玲珑剔透,却不能让缦舞过久注目。
她从不是个贪图钱财的女子,即便南风有求于她,她也定不会为了这样一枚白玉镯子而失了分寸。毕竟她早已不是懵懂幼女,这点儿自制还是有的。
一个是惊诧后带上些警惕,一个是淡然自若不愠不恼。
那不愠不恼的家伙似是春风拂面,心若静水,淡淡牵过缦舞置于桌上的左手,将那白玉镯套进了她纤细手腕,大小刚好,且正巧遮住她晚上若隐若现的浅浅疤痕。
这种时候正常做法都该是将手抽回,可缦舞不行,她的左手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腕子上套上这么个白玉镯。
将将贴上肌肤时一阵冰凉,不一会儿便与体温相当。果真是温润清雅。
有种奇妙感觉在缦舞心头漾起,她愈发感觉此人身上透着股熟悉感。
还没从这厢疑惑中走出,那厢南风再次语出惊人。
“缦舞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能够应允。”恭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倒是多了几分诱哄的味道。
“但说无妨。”缦舞也未直截了当答应下来,谁能料到会是什么事儿呢。
南风飞快在脑中理清思绪,开口即道:“在下希望缦舞姑娘能来我明月城,做在下的医护。”
见缦舞一脸惊诧,南风又补充解释:“实不相瞒,在下自幼便有顽疾,一直难以根除,缦舞姑娘身为医仙之义女,必然医术了得。因此在下这才斗胆开口提此要求,还望姑娘能够好好考虑一番。”
这话说的着实真切,看不出一丝虚假之意。
为求真相,缦舞要求为南风把一把脉,南风欣然答应。
指尖摁上绕关,缦舞的面色由将信将疑逐渐转为吃惊,而后又不由柳眉微蹩,面上是说不出的复杂神情。
“如何?”南风开口,却听不出落寞或是伤感,“在下并未欺骗姑娘吧?”
缦舞不解,缘何都已这般模样了,这人嘴角还能挂着这样风轻云淡的笑容?这世上,真正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又有多少。
至少,南风算是其中之一吧。
“为何。”缦舞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时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你为何会知晓我与华扁鹊的事?”
空音谷,华扁鹊,医仙之义女。这些事情,这三年来点滴过往,始终只有凌烟山庄内为数不多的人才知晓,明月城与凌烟山庄素来毫无瓜葛,而他俩也本是头一回见面,对她的事情,怎得知道的如此清楚?
面对缦舞质疑,南风纹丝不动,“姑娘这是在怀疑在下?”
“我不得不怀疑。”缦舞面色正了正,“这一桌子膳食,无一不是我爱吃的,若说巧合,勉强或许能凑活得过去,可我与华扁鹊之事,天下出空音谷及凌烟山庄,本不该有第三方知晓。”
倏地,缦舞从凳子上站起身,长剑出鞘,银光一闪,剑身便架在了南风颈间。
她厉声质问道:“说,你究竟有何目的!”
空气像是霎时凝结,心弦紧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刀剑无眼,可别弄伤了。”南风面不改色,声音也不改淡然。他只用了三指,捻住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身,缓缓将其挪开。
缦舞又是一怔。这是何等内力,竟能在这般不露声色的情况下强行移开了她手中兵刃。
这个南风,决然不是如此简单的人物。
缦舞眼睁睁看着手中长剑被扔到了一旁,摔落在地时发出沉闷声响,让她不由心尖儿随之一颤。
她忿忿蹩眉,却无能为力。
此时,南风也自凳子上站起身,一步步走近缦舞,“缦舞姑娘这么激动作甚,在下绝非恶人,能知晓这些事情其实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先下与你不便相告罢了。在下无非是想寻姑娘你为我诊治顽疾,绝无加害之心,这一点,天地可鉴。”
他的信誓旦旦在缦舞眼里却似乎听着隐隐有些变味儿,怪怪的,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南风凑到缦舞耳畔,轻声说道:“若是姑娘不信,在下可在此立誓,今生倘若欺瞒姑娘,有半句不实之言,必遭天谴,不得善终。”
缦舞浑身一颤。这话的味道比方才更为奇怪了。
日落红霞,透过窗户纸洒在缦舞脸上,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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