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第75章


舞儿的面容霍然变得焦躁,她惊恐地望着我,似乎是在喊我的名字。可我耳边却只余下风呼啸的声音。她的面容,在视线中越来越远,我伸出手,竟抓不住对方。两边景物飞快上行,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慌张。似有水珠子落到我的脸上,看天,并未下雨。舞儿,是你哭了么,此生此世,得你一滴泪,足矣
天意难测。
在崖底躺了几日,我竟转醒了过来,原来,此处遍地草丛,所幸我只是断了两根肋骨,休养了两个月也便好了个透彻。只是,我无意再上去了,上去那个纷纷扰扰的浊世。舞儿的身边有了轻寒的保护,想必,定是安全的吧。
谁都不曾料想,在这云落崖底,竟是别有洞天,仿若世外桃源一般。自己盖了间茅草屋,自此过上了这般与世隔绝的日子,时而忆起彼时那一滴泪,便足够我怔忡一整日光景。
爱是千种姿态,无挂无爱,到现在才明白
休宁篇
我本生活在一处小村庄内,与世无争,安宁太平,我家与寻常人家无异,亦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娘亲身子不好,家中我为独子,自然得和爹爹一起分担些家里重任。
不知从何时开始,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人病倒,起初大家都以为可能是季节交替,染上了风寒,并未太过在意。谁想,当王叔、李嫂他们一个个相继因所谓“风寒”离世,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这恐怕——是一场疫病。
可怕疫症蔓延速度极快,从村头到村尾,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村里几乎大半的人都染上了此种病症。而咱们的小村庄地处偏僻,莫说去城里请大夫一来一回需得两日光景,即便去了,人家大夫也都以各种理由推诿。说白了也就是因为不想同样被感染上疫病吧。
往日和乐融融的小村庄,顷刻间,俨然成为了哀鸿遍野的人间炼狱。
不多时,本就身子骨单薄的娘亲也在接连咳嗽了好几日之后,不幸病倒。起初还只是普通的风寒症状,两三日之后,忽地高烧不退,用尽一切法子都不得成效。一直到了她染病的第五日,终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全,便撒手人寰了。
当时,我只想扑过去,抱着娘亲大哭一场,然而爹爹却将我拦了住,他缓缓说了一句:“别过去,小心染病。”声音里带上了比平日多处好几分的沙哑沧桑之感。我一抬头,依稀望见爹爹鬓间又多了几缕白发。
我只能依着爹爹的意思,站在门外,恋恋不舍地往里头望进去。娘亲一动不动仰面躺在床榻上,了无声息。面上霍然潮湿一片,伸手一探,方知自己落了泪。自小被娘亲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却犹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仅仅过了三日,爹爹竟也同样染上疫症,临终前,他将家里仅存的一些积蓄教到我手里,着我去到京城投靠大舅舅。我心下不舍,但也知道,继续留在这儿,也终是逃不过一个死。
爹爹过世之后,我将他的尸首想当初处理娘亲尸首一样,火化了去。望着青烟袅袅,消散在阴霾天空之中,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刚出了村庄,只行了约莫两三里的路,途经一处荒野,不想竟在此地遇上了疑惑盗匪贼人。我在心里暗忖许久,不知是否交出钱财就能保住性命,贼人之所以为贼人,正是由于他们向来认财不认人杀人不眨眼。心下自然是恐惧的,莫非自己没死于瘟疫,却要死在这荒野之中?
怯生生地交出身上所有财物,尚留一丝念想,期盼着对方能够放自己一马,好歹留一条性命,去到京城便能找到大舅舅。谁想,贼人看我的眼神愈发迷离,在他们的淫/笑之中,我似乎嗅到了一丝色/欲的味道。
自小,村里的叔叔婶婶都说我容貌俊秀,白白嫩嫩活脱脱是个大姑娘的模子。有时连爹娘都会仔细将我端详一番,继而捏着我的脸蛋,调笑着说我是否投错了胎。
我也自然有着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有着一张貌似女子的面容。
“瞧瞧这个小鬼,长得可真俊,比姑娘家都清秀。”贼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叫我心里一阵发毛。
后头会发生些什么事,我已隐隐能够猜到,只是,逃,是否能够逃得了呢?
远远行来一队人马,为首的女子似乎与我一般年纪,也就十多岁的样子,可从她坐在马背上的气势看来,必然是个主儿。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拼了命地向她求救,我冲她大喊:“救命!救救我!”我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她跟前,死死拽住她的衣摆,期盼着她能够将我从这伙盗匪手里救走。她身旁随从数十人,我相信只要她一句话,必然能够使我脱险。
却不想,我的这一切期待,在她一鞭子挥下来,擦着我的身子落到地上时,全然崩塌。
她倨傲地仰起头,一脸鄙夷地对着我吼道:“贱/人!滚开!别挡路!”说完,她领着她的人马,风尘仆仆地再度远去。而我,拜她那一鞭子所赐,身上的衣衫破烂了大半边,怔忡立在那儿,直到被盗匪们团团围住,压倒在地,都不为所动。
身体的疼痛早已感知不到了,麻木,冰冷,双眸干涩,我不再挣扎嘶吼,任由他们在自己的身上展露他们禽兽的那一面。不是不想逃,只是,自己的弱小在他们这伙盗匪面前,是那样无力苍白。眼泪早已流尽。
他们离开了多久,我在冰冷的地面躺了多久,我不知道。
意识模糊中,恍惚觉得有一件温热的单衣盖到身上,我勉力睁开双眼,望见一道玄色身影立在身侧,遗世独立,清冽如泉。他淡淡扫了我一眼,便要转身离开。
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伸出手去轻轻扯住了他的衣摆。他回过头来的瞬间,我忽然有一丝害怕,害怕他会想之前的那个女子一般,狠狠抽下一鞭子来。
而他,只是冷冷与我对视,在他眼里,我见到了一闪而过的讶异。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当时究竟在讶异些什么,只因当时,我的眸子已然幻做了金银异色。
如我所愿,他带走了我,并在听我将自己的遭遇阐述一遍之后,次日便领着我上山去,将那伙盗匪全部歼灭。仅他一人,便灭了正伙山贼盗匪。替我报仇雪恨。
看着他,仿佛黑暗中的旅人摸索到了一盏明灯,死死抱住,不再松手。
之后的日子,他教我习武,教我习礼教,在他的培养之下,我成了一名杀手。从未想到自己在武学方面竟然能有这样的天赋,他所教的武功,不下数月我便能够全然学会,且精进骨髓。他说,这都是因为我骨骼清奇,乃是习武之才。金银妖瞳,天生就是杀手的宿命。
在这个人身边越久,我便越觉得他是个值得追随的人。为了他的计划,为了他能够保护的人,我甘愿前去天绝门,潜伏凤珝身边多年。
我从不后悔,寻到一个值得跟随的主子,比娶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更有意义。对我而言既是如此。
轻寒&缦舞篇
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缦舞的肚子亦是像个吹足了气的气球,一天天鼓了起来。行动愈发不便,她便整日整日躺在卧榻上休息,每每想要拿起书卷看两眼,都会被适时出现的轻寒一把夺过,美其名曰:看书伤眼,还是休息的好。不错,确实是休息好,于是,缦舞便每日休息休息休息一天里至少有八个时辰是在迷迷糊糊的睡眠里度过的。这不,本意是躺在卧榻上,晒晒太阳,一晃眼,竟又睡了过去。
梦境中依稀感到身子有些凉,却又执拗得死活不肯睁眼醒来。她卧在榻上稍一动了动身子,然挺着个大肚子往哪边儿翻身都不自在。就在她蹩眉觉着难受的当口,身上忽感一沉,先是一阵凉意袭来,随即很快被一种浅浅的暖意包围,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舒畅。
耳畔响起温柔的声线,他说:“舞儿,天凉,进屋睡吧。”忘记一提,缦舞让人把卧榻给搬到了院子里头,就为了能够多晒晒太阳。每每这么晒着晒着便睡过去,委实不是缦舞的过错。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是有了身子的人,多晒晒太阳,吸取阳光精华,今后诞下的麟儿亦能身体健硕聪颖睿智,于是,缦舞便照着这种说法实践之。
她动了动,却仍是没有醒来的打算。倏地,身子一轻,她惊讶地睁开双眸,瞪着眼前这个面色清冽如泉的男子。
“放我下来吧,孩子都被你吓得方才狠狠踹了我一脚。”缦舞佯装嗔怒地往他胸口捶了一下。对上轻寒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瞳眸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微微愣了愣。清冷,却并不冷情,甚至带着些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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