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第7章


玉雪秀致。
薛存芳赞叹道:“此梅,如上官婉儿之玉簪体。”
“阿徵以为呢?”为掩人耳目,他不再称呼他为“齐王殿下”,也不是充满戏谑之意的“七王爷”。
一阵清风拂过,吹拂落花如雪落。
薛存芳展开折扇,摊开扇面接住一捧落花,旋手送至聂徵面前。
风再一吹,那些花都从扇面跌落,纷纷落入聂徵怀中。
薛存芳便舒展眉眼,轻轻笑了。
聂徵沉默半晌,只给出了一个乏味的答案:“……不错。”
后来他们又一起饮下了那杯罗浮春,酒杯里不知何时混入了一片梅瓣,被薛存芳于唇齿间衔住,咬了一口,又偏头啐开了。
聂徵发现一片花瓣敛入了对方漆黑的鬓发之中,一时移不开眼。好比对方眼尾那点淡色的痣,分明无足轻重,却莫名惹人在意。
他在这时有几分理解柳荷生了,若是柳荷生在场,必然会笔酣墨饱地画下这幅画面。
真奇怪。聂徵以为,以薛存芳风流肆意之态,当与浓艳的海棠更为相配,可当对方身处这片梅林之间时,又是如此相宜,更甚让人的眼中只剩下眼前这个人,任百梅如何千娇百媚,也无暇多看一眼。
儒士们写的那些诗词歌赋皆被聂徵抛之脑后,反而是曹子建的那首千古名篇反复在脑海中循环。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奇怪的是自己,曹子建写的分明是洛神,天人之姿,世俗罕见,他为何会在看着薛存芳时想到这几句?
他这是……怎么了?
因为三次元+手残的原因,在多更新字数少,和少更新字数多之间,我选择了前者TUT
第7章 赠扇
薛存芳再对聂徵发出邀约的时候,聂徵果断拒绝了。
只见薛存芳眉梢一挑,是个意料之外的神色,却不肯轻易放弃,循循善诱道:“殿下可知,去年京城里有不少商铺联合在一起,建立了一个商会?”
聂徵一颔首,“略有耳闻。”
“他们成立这个商会,是要杜绝业内一些大商家囤货居奇、坐地起价的不正当现象,将众人拧成一股绳,保障商会的公正清明……”薛存芳语气没什么起伏地把这些官话念了一遍,又道,“如今一年过去了,这商会举办了一个拍卖会,总得有人去看看他们做出的成效。”
“侯爷可去邀请周尚书。”户部的。
“这不是念着前几日我出了一个主意,差事儿落在了王爷您身上,区区有心为王爷分忧嘛。”薛存芳义正辞严。
聂徵心下一动,情知他说的是修建火室之事。
“户部的老周是个老滑头,滑不留手,断不会吐出那么多银子,想必王爷还在为这笔钱头疼吧?”薛存芳以折扇轻轻敲打掌心,笃信道,“我想这个商会里,定然有人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这……”关乎大事,聂徵显而易见地犹豫了。
薛存芳见势顺杆而上,不动声色地凑近了几分,全然换了一番神色和语气,低声唤道:“徵哥哥……”
聂徵登时一个激灵。
薛存芳颇为认真地问道:“你就那么憎恶我?”
聂徵嗫嚅道:“没……没有。”
薛存芳柔声道:“那就当陪我一次好了。”
聂徵缄默了片刻,忽道:“……不要这么叫我。”
“哦?”薛存芳眨了眨眼,显出几分错愕地望着他,“你不喜欢?”
“我以为,徵弟喜欢得紧呢。”
再听到另一个称呼,聂徵抬眼看去,对上对方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他确定了:这人是故意的。
薛存芳年长他两岁,又是薛家的孙子,按辈分,聂徵的确是要称呼他一声“兄长”的。仍然是少不更事时在南书房闹出的旧事了。又一次,他和薛存芳起了争执,这么多年过去,争执的由头早已无迹可寻。总之,二人必然是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于是他们打了一个赌——赌的是用三颗石子,谁能在芙蕖池上打出最多的水漂,谁就算赢,赢了的彩头即是——输家要心甘情愿叫对方一声“哥”。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他唯独欣赏薛存芳的也是这一点——输得起,不扭捏,说到做到。
他以前的确很喜欢听对方这么百转千回不情不愿地叫上一声。
可如今……确切地说,是那天之后,他一听到这个称呼,就难以抑制住心跳不乱上一分。
论起脸皮来,他比薛存芳可是差得远了。
薛存芳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转而抹开脸洒然道:“好罢,那在外面我要怎么叫你?”
“小七、阿徵、凤弦?”
“七”是先帝在位时,诸皇子里聂徵的排位。而“凤弦”,是聂徵的字。
聂徵反问道:“我又要如何称呼你?”
“哥哥、存芳、春洲都可以,”薛存芳蹙了蹙眉,用不满的语气警告道:“不准叫我小芳、阿芳。”
“春洲”自然是薛存芳的字,取自谢朓的那句“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
聂徵盯着对方看了半晌,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嗤。
临了二人微服进入拍卖场,还不等聂徵开口,薛存芳便自顾自向他人引见:这是我的弟弟,薛凤弦。
于是聂徵跟着他姓了一晚上的“薛”,还扮演起了薛存芳的弟弟。
对方不是叫他“小七”、“凤弦”便是“小弟”——聂徵觉得这人着实是胆大包天,只有当今圣上会在私底下这么称谓他。
他也不去回应,只默默附和,顶多叫对方一声“春洲”。
存芳……这个称谓他在心下默默咀嚼了一遍,还是觉得过于亲近了。
聂徵憋着这一口气,当场默默发誓:之后一定、绝对不会再陪薛存芳出来。
然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一个月后,一个传闻在京城里默默传开了:齐王和中山侯交起了朋友。
等聂徵被聂泽叫到御书房,方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消息,都上达天听了。
“近来,我观你与中山侯的关系多有好转?”聂泽立于书案后,一面批阅奏折,一面头也不抬地问道。
聂徵微一怔忡,“有吗?”拧起眉心思索了一会儿——好吧,似乎是有的,谁能想到数年来,他和薛存芳竟是从未交换过表字的。
“不过是中山侯闲来无事罢了。”
“存芳的确是个妙人。”聂泽欲要抬腕落下去的一笔停滞在了半空中,不知想到什么,抿唇笑了一下,“他生得好,从小就讨人喜欢,又没有架子,又会说话,和什么人都玩得开……”
“而你,自小乖觉懂事,早慧慎独,连对着太监宫女都没有红过脸,是让父皇母后最为放心的皇子。”
“我是想不明白,唯独是你,为何始终和他不对付。”聂泽道。
聂徵心道:是他先和我不对付的。
聂泽沉吟道:“我记得十六岁那会儿,存芳生了场大病,你分明还日日跑去永宁宫看他,可有这事儿?”
聂徵淡然道:“许是皇兄记错了。”
“总之,见你们重归于好,吾心甚慰。”聂泽抬眼来仔细瞧自家小弟,仿佛觉得很有趣一般,唇角愈发上扬,“你的性子太严谨了些,律人律己,他的性子又太散漫了些,无拘无束,你们两倘是凑做一堆,倒是相合。”
聂徵:“……”
眼见误会大了,他不得不开口辩解:“我只是……在静观其变。”
“哦,难道你觉得他是事出有因?”聂泽问道。
聂徵沉吟稍许,答道:“或许吧。”
自然是事出有因,聂徵对那个“因”也知根知底,薛存芳对他的态度是在一夜之间判若两人的。
然而薛存芳是谁?——其人被奉为大昭第一美男子,身负盛名,同时又是冠绝京师的风流种、多情胚,想当年还在南书房读书时,就迷倒了宫里不知多少宫女女官,数年来遍历花丛,更是不知成了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碾碎了多少芳心柔肠,欠下的累累情债,只怕是罄竹难书。
他不觉得薛存芳会因此待自己有何不同。
所以……对方的态度反而更加耐人寻味,琢磨不透。
——重要的是“果”。
薛存芳这么做,到底想要什么?
他近来随之出双入对,多多少少也存了这份探究的心思。
这么就近一观察,果然被他看出了不少东西。
譬如被他发现了薛存芳其人有一个最大的诟病之处,那就是——臭美。
之前去梅庄诗会的时候,薛存芳头戴羊脂汉白玉发冠,穿的是一身月白素绸深衣,外罩深灰色轻容纱褙子,当真有如一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清逸儒生。去拍卖会的时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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