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第61章

·　252　·
博尔赫斯传
直接而自白式的语气使　人不由　得要　问　；　他为什　么　请求　上帝　帮　助他到达这一天的尽头。他满足于他的工作和名声。美国爱　博尔赫斯　；　博尔赫斯　也爱　美国。他　在美　国　觉得　自由　自在。　然　而他同埃尔萨　这个　新　的主　妇　和　旅伴　相　处　似　乎　已经　遇　到　了　麻　烦。　他的诗是向冥冥之中的　力量　直截　了当　发出　秘　密的　呼吁　；　帮他面对他自找的一个可怕现实。　1967　年秋冬两季　；　①　博尔　赫斯　会晤　的许　多　人中　间最　重　要　的是一个意大利裔的美国人诺曼·托马斯·迪乔瓦尼。这个　短小精悍、　颇有抱负的　翻译家　住在　距波　士顿以　北　一小　时路　程　远的地方。1965　年　；　他翻译出版了西　班牙人豪　尔赫·　纪廉　诗　选的英译本　；　纪廉　是　1938　年　内　战最　激　烈　的　时　候离　开　西　班　牙　的　；　佛朗哥死后才回国　；　是博尔赫斯喜爱的诗人。　博尔赫斯和埃尔萨住在剑桥康科德和克雷吉两条街道拐　角的一幢公寓。作为艾略　特·　诺顿基　金会　邀请　的　讲课　人　；　他　想增加一些任务　；　问　是否可　以讲　讲阿根　廷　文学。　系里　当然　求　之不得。纪廉的女儿特雷　莎和她　的丈　夫恰　好住　在哈　佛　；　平　时　由她开车来接博尔赫斯　；　把他　送到　他讲　课的拉　德　克利　夫校　园　希勒图书馆他专用的办公室。博尔赫斯从特雷莎那里听到她　对迪乔瓦尼的天分推崇备至。　1967　年　；　迪乔瓦尼在编译一本西英　两种文　字对照　的拉　丁　美洲诗选。他以前没有看　过博尔　赫斯　的作　品　；　选　材时　看了　几　首诗印象十分深刻。特别　是《　梦虎》里的一　首《　尔维　拉·　德　埃
①
自然是指北半球的季节。
第三部·第八章
·　253　·
·阿尔韦亚尔　使他注意到他所谓的博尔赫斯的　人性”　》　“　。　然后他看了　1967　年　《巴黎　评论》　表　的罗　纳德　·　克赖　斯　发　特写的博尔赫斯　访　谈　录　；　肯　定　并　且　补　充了　他　对　作　家　的看　法　：　“谦逊、　可爱、　不显山露　水。　他　在剑桥　的舍　恩霍　夫　外文　书店　买　”　了博尔赫斯最新的　《诗集》；　听书　店老板　说博　尔赫　斯下　周在　哈　佛讲课。　迪乔瓦尼迷上诗之后　；　现　在又　迷上　了　诗的　作者。　他写　信　给博尔赫斯　；　说是他希　望像译　纪廉　的诗　那样翻　译　一本　博尔　赫　斯的诗集。博尔赫斯同意和他见面　；　迪乔瓦尼　12　月　3　日下午　六时带着他买的那本　诗集　《　》来到博尔赫斯的住处。　那次拜访……永远没有结束。博尔赫斯和我一见如　故　；　我们喜欢那项工作　；　我去得正是时候。那时博尔赫斯　正为他不幸的私生活和因而陷入的奇特孤独所苦。我无　意之中出现了　；　帮助　他填补　那些　他十　分害　怕　的漫　长空　虚　的星期日　；　向他提供了他所能专心致志做的工作　（　那种工　作又给他带来迫切需要的自我肯定　）　；　并且让他有了他渴　望的听他谈话的人。有讽　刺　意味　的是　；　在　短　短三　星期　或　者一个月的时间里　；　我成了　最后　发现　博尔　赫　斯和　第一　个　同他合作的人。　这段写于　1971　年的　回　忆　文　字　有几　点　值　得　注　意　的　地　方。　首先　；　迪乔瓦尼和博尔赫斯　一见如故”　“　。就友情而言　；　这是相　当不平常的。迪乔瓦尼的　年龄几　乎比　博尔　赫斯　小一　半　；　性　格　外向、　好斗、　机灵　；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　；　他的个性和博尔赫斯　都完全相反。另一方面　；　迪乔瓦尼聪明、　恢谐、　体贴　；　把博尔赫
·　254　·
博尔赫斯传
斯当做一位造诣很高的　诗人　；　而在　其他　外国崇　拜　者眼　里他　只　是短篇小说作家。博尔赫　斯在　这一点　上当　然喜　欢　迪乔　瓦尼。　他后来乐意和他诗集的　译者合　作　；　进一　步证明　他　主要　以诗　人　自居　；　因此迪乔瓦尼才有　迫切需要的自我肯定”　“　之说。　第二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在第一句话里已露端倪。迪乔瓦　尼写这段话后的第二年　；　他和博尔赫斯的密切合作即将结束。　迪乔瓦尼继续翻译他的　作品　；　但再　也没　有住在　布　宜诺　斯艾　利　斯。他有翻译博尔赫斯全　部作品　的宏　伟计　划　；　但　是博　尔赫　斯　最后并不热中。迪乔瓦尼　的乐　观和精　力是　没有　穷　尽的　（　1971　年　；　他对今后同博尔赫　斯的　合作仍　充满　信心　）　；　但　最后　正是　这　一点似乎使上了年纪的作家精疲力尽。　第三点指的是博尔赫斯　“不幸的私生活”　。他当然指博尔　赫斯和埃尔萨的婚姻。迪乔瓦尼在别处说得更明确“　他的婚　：　姻糟糕透顶　；　而我也正在同我的第一个妻子闹离婚。　（　他结婚　”　已有七年。　）　两个人在这方面同病相怜　；　结果证明　；　博尔赫斯在开始最　后一段卓有成效的工作　时　；　显然　得到了　欣　慰的　补偿。　值得　注　意的是　；　这段工作时期　开始于　博尔　赫斯　婚后不　久　就出　现的　低　潮。　“问题在于博尔赫　斯和埃　尔萨　没有　共　同语　言。对　博尔　赫　斯来说　；　阔别多年后　再遇到　埃尔　萨是命　数。我　指　出这　类事　只　在文学里才有　；　生活中却少见。　你落进了文学的陷阱。　我对　‘　’　他说。他答道‘　是啊　；　我想是这样的。”　；　’　博尔赫斯　1968　年　4　月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一个月后　；　他又去意大利使馆领取　勋章。经　过美　国的　风光　之后　；　这一　年
第三部·第八章
·　255　·
和　1966　年一样比较平静　；　当然这次有了妻子。他和埃尔萨去　智利作了一次短期旅行　；　参加了　反种族主义知识分子代表大　“　会”　这是他第二次去智　利。埃尔　萨听　他口　授记　录　；　朗　读给　他　；　听　；　自己再做一些家务事。　博尔赫斯不在家时就在图书馆。埃尔萨描述了他平平常　常的晚婚老年人的生活　；　他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失明的伴侣。　她每天早上准备了洗澡水　；　8　点　把他叫　醒　；　博　尔赫斯洗　澡　1　小　时　；　穿好衣服　；　喝了咖啡　；　吃了　抹黄　油的　面包　；　然　后　去图　书馆。　每天下午　1　时回家。　我们吃了午饭　；　然后睡到四点半。他醒来又喝咖啡　；　他不爱喝茶　；　然后　去图　书馆。　晚上　8　点又　回家。　几乎　每　天这个时候我们去比奥伊·卡萨雷斯家吃晚饭。回来后　我们坐在起居室里读书　；　直到凌晨两点或两点半。　他日　复一　日　地按　照　60　年　代　初　就建　立　起的　规　律　过日　子。　其实从　1955　年开始　；　国立图书馆的工作就确立了他的生活模　式　；　婚姻使这个模式　更为稳　定。和埃　尔萨　一起　生　活并　不能　使　他在那方面有所改变　；　悲哀的　是他　没有　什么可　提　供给　婚姻　本　身。　博尔赫斯与之结合的是　他的　梦想　；　或　者是　图　书馆　的办　公　室。他在　60　年　代　末　为　自　己　建　立　的　是　他　营　造　了　十　多　年　的　结　构—　—他在其中可以逃避　—　“博尔赫斯”　以自己本来面目出现　：　；　图书馆、　午餐、　午睡、　书馆、　奥伊　家、　籍。当　他不　得不　以　图　比　书　“博尔赫斯”　的面目出现时　；　再加上出国　；　缺少的至关重要的东　西是情感的满足和工作　；　真正的工作　：　创造性的文学。
·　256　·
博尔赫斯传
诺曼·托马斯·迪乔瓦尼　1968　年　11　月到达布宜诺斯艾　利斯虽然引起他　不　少　的　变化　；　但　并　没　有打　断　他　原　先　的规　律。　这个美国人给博尔赫斯生活以新的动力。迪乔瓦尼的到来是　为了继续他和博尔赫斯那年早些时候开始的工作—　—英译本　—　诗集的翻译和出　版。　“那　已　有　约　在　先　；　”　乔　瓦　尼　后　来　写　道　；　迪　“我不是来旅游的。　迪乔瓦　尼本　来计划　逗　留五　个月。　但他　和　”　博尔赫斯合作得非常顺　利　；　以致　于他认　为　没有　理由　回去。　他　住了将近四年。
第三部·第九章
·
·
第　九　章
1968—1972
与迪乔瓦尼一起的新空间
博尔赫斯和迪乔瓦尼一起做的第一件事是　去埃梅塞出版社拜访卡洛斯·弗里亚斯。博尔　赫斯作品英译本的状况相当混乱。他和迪乔瓦　尼首先着手进行的那本书将成为　诗选　；　1923　—　《　1967》；　出版时间　安排　在四　年之　后　；　但　迪乔　瓦　尼　到达阿根廷时　；　该书已经　截稿”　（　此书收进了　“　。　不少美　国作家　兼翻　译家的　译文　；　包　括约　翰·　厄　普代克、　约翰·霍兰德·理查德·威尔伯　；　以及　迪乔瓦尼本人。　）　至少有三家纽约出版商在争夺博尔赫斯其
·　258　·
博尔赫斯传
他作品英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