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镯记》第166章


这样人家也可以留着帮忙看护爸爸妈妈的墓不是。再有剩的,就交给你去给我挣钱了。算是给我们家挣的。”
两个人前段时间在合计什么时候一起去美国,一方面看管公中财产一方面给姜希婕做手术,顺便还可以把孩子们带去接受更好的教育。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婵月,婵月无论如何都打算去槟城,但她自己的私事也不曾下决定,对于国内局势大家也持观望态度—即便都是消极观望—但毕竟事关要怎么走,是正常离开呢,还是举家就逃?这总有区别。
真快啊,不过一年,怎么觉得就要亡了呢?可是对于在个中浸淫了八年的她们来说,这就像是一首听了熟了自然会哼下一句的曲子,分明意料之内。不说全国,就说这沪上泱成千上万的市民,不说一般百姓,那些稍微有点小钱的,哪个不是在投机?哪个不是再给自己买条后路?她们,依旧因为幸运的出身而具有更广泛的选择的权利。
逗留数日,王霁月颇有些大手大脚布施银钱似的处理了老房子的出售事宜。卖完,住在老宅的最后一个晚上,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两人坐在堂上喝经年剩下的桂花酿。说起早年间两人在木渎一起度过的时光,游山玩水,法事放生,母亲去世。王霁月道:“离开上海的时候,我以为可能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回木渎来了。后来在重庆住着住着,觉得也罢了,有你就够了。没想到还能回来一次,可是这次再走,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姜希婕拉着她的手,感觉还是凉,只是受伤之后,自己手也凉,真是无药可救啊,“别说这些。准备总是按情况最糟的样子做,但总要保佑情况会最好的希望嘛。咱们都好好活,长命百岁,有的是时间到处走。有什么回不来的。”
王霁月笑了笑,“好。长命百岁,周游世界。”两人对饮一杯,王霁月又道:“想想过去的事,历历在目。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教书做事,到底算不算做了有用的事。”“王侯将相才说这些功过是非的话,你是教书育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有没有效力,只能等着看。”“‘半世浮萍随逝水呀’。”姜希婕反倒笑了,王霁月托腮看着她,等她说那只有她才会说得出来的俏皮话安慰自己,“第一,这还早着呢,半辈子,你我怎么也得五十岁。第二,你是谢道韫,我不反对,但我可不是王凝之!”
王霁月笑了,姜希婕也一起笑了。只是没有声音,空旷大宅里只能听见酒杯起落的轻微声响。魏晋风流早已凋零殆尽,如一曲琴箫合奏,虽余音绕梁,终有湮灭之期。
作者有话要说:
{72}曾任国民党军委委员,浙江省省长,福建省省长,军政部次长,台湾省行政长官兼台湾省警备总司令部总司令,任内发生台湾历史悲剧二二八事件,后因教唆汤恩伯投共而被枪决。
{73}1948年曾出任财政部长,期间推出金圆券,引起金融失调。
{74}“蒋先生谬采书生,用翁咏霓组阁。翁咏霓自在长沙撞车以后,思想总是难以集中。同时,他患得患失,不知进退,他对朋友嘻嘻嘻的一笑,没有诚意,而对部下,则刻薄专断,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做行政院长?”………陶希圣《关于敦请胡先生出任行政院长及其他》,台湾《传记文学》第28卷第5期,1976年
{75}时任东北行营主任熊式辉。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傅仪恒从事情报工作几十年,自然有一身随意隐藏自己再随意暴露的本事。只不过她无论如何不想在这样的状态下使用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技能。她今天意外的回来的早,但是没人看见,她也就自己乖乖上楼休息。虽然半年来没怎么在家呆过,更谈不上陪王婵月休养疗伤—毋宁说冷落了她—但今天,既然意外的早回来,她忽然想给王婵月一个惊喜。
转念又觉得自己傻气,别说惊喜不惊喜,冷落她小半年,落差这么大,现在连自己的去向也做不了决定,何谈惊喜?只不过不是惊吓罢了。
她自己下楼泡了一杯茶,又回到楼上阳台站着,虽然城市有所破败,租界的风景倒是依旧。她靠在墙上,抱着手歪着脑袋,悄无声息,把自己隐藏的好像墙的一部分。既然悄无声息,楼下的走过的王婵月和傅元亨当然不知道她在楼上。傅仪恒也不想听见楼下的对话。
是她太忙了吧,完全没有顾及王婵月,自然也不知道侄子已经开始他期待已久的追逐。王婵月也没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怕自己难吧,她也许不想自己只知道,想让他们姑侄二人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从而让她自己可以完全偏袒的决定一切。傅仪恒听见他们说话,说的那样轻声细语又谨慎小心,就像一次只割掉一点点肉的小刀子在心头划拉一样。
她听见王婵月很礼貌的问傅元亨在欧洲的生活,傅元亨平静的娓娓道来,然后又反过来问王婵月在重庆的生活。她霎时像个野猫似的竖起了耳朵,等待王婵月说到自己为何受伤。这一刻她倒也像个会吃醋的情人一样想听对方的描述,毕竟要描述这件事就无法绕过她们的关系。王婵月却是如实道来,从傅仪恒晚上去陪她,到两人巡房,到中枪,原原本本,情感色彩被淡化的像质量一般的白饭一样寡淡无味。傅仪恒面无表情的听完,一时万籁俱寂,似乎两人都在等待傅元亨的回答,一人等他起疑心,一人等他不要起疑心。
“我原先听说你和小姑很要好,没想到这么要好。”他却只是轻声赞叹,点了点头。“我给家里写信,直接就写给小姑。小时候哥哥和我最喜欢跟着她一起玩。算起来是小姑,其实和大姐姐差不多吧。”“是么。”王婵月低头看着脚尖,天气热,后背的伤口发痒。她一直疑心自己断开的肋骨恢复不良,要不然何至于咳嗽会疼?疼的那么明确,犹如针刺一般精准的部位。“不过数一数,我给小姑写信怎么也有五十封,她可没回我几封,倒是都让姐姐们写了。”“她大概是忙吧。”傅仪恒在楼上弯了弯唇角,我忙不忙,你难道不是最清楚吗?我忙于传递情报,出卖别人,杀人越货,爬墙私会。
王婵月似乎不愿谈自己的重庆岁月,也许觉得迟早会碰触到和傅仪恒的部分,要露馅儿,遂把话题转移回傅元亨在瑞士的日子。说着说着,她倒像自己犯傻似的问,“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结婚?你父母不怨你吗?”
傅元亨笑了一阵,样子还像当年的那个青年,“瑞士也没有多少华人。父母亲。。。”说起来有点悲哀,他又强忍住了,“他们要逼我也没有包办的对象呀。”王婵月也只好陪笑,这是个好理由,她无非辩驳。转念又很后悔自己挑起这个话茬,明明今天一直都试图阻止他把心里话说出来。
今天傅元亨来看望他姐姐和外甥外甥女,顺道来看她。她很明晰的感觉到自打傅元亨回来,这人就有强烈的追逐自己的企图。但他的表现非常克制,他的行动非常文雅,简直像是书里写的古时候那些追求窈窕淑女的君子。温和的甚至有些淡漠,让人怀疑他人生中的热情都去了哪里。可是细想难道还不明白吗?他的热情都留在还对自己的思念和追求中。现在好了,他回来了,火山可以徐徐喷发了。
傅仪恒还在楼上站在,连呼吸声都不闻。她听见楼下王婵月企图把话头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比如傅家在欧洲都做些什么,傅元亨轻松答道,都卖到美国去了,只有很少一部分还留在欧洲,因为战后实在是没法做事{76}。她似乎还想问什么,傅元弘却说,王小姐,其实我跟我父母说,我不是不想结婚,我是一个我觉得非娶不可的人,我。
王婵月摆摆手让他停下,他也就乖乖住嘴了。楼上的傅仪恒也不想听见后面的话。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一直不愿意面对。
良久,王婵月才像终于组织好语言之后,准备开口,“我知道。我,”猛然咳嗽起来。傅仪恒担心的往前悄无声息的迈了一步,却又霎时制住自己,停在原地,停在这个迈步迈了一半的姿势上,像个雕塑;好像听见楼下草地上的傅元亨也往前走了一步,却被王婵月伸手制止,“咳咳咳。。。我、我没事。。。”背上好疼,“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也累了。”傅元弘应了好,让她保重,王婵月也无意送他,让他自己走了。
他们不再是当年的年轻人,攻防似乎也改变了。
回到屋里,王婵月喘着气,疼痛无法轻易散去,她感觉自己成了古时候书里写的短命红颜了,随便咳嗽一下都要死。看见阳台门开着,正往那边走,傅仪恒就轻巧的进来了。
王婵月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阵欣喜,?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