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上》第114章


按理说,白玉堂并未真正看到那个孩子,等到周围有光线的时候,他已经昏厥了。
白玉堂讲道:“我听到那孩子叫咱们去他家中,又看你犹豫不决,便想着拦你一把。可后来……”他回忆起当时的奇怪情形,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们都不见了,我叫你你也不应。最后、最后我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睛,就在我眼前……”
白玉堂说着便觉口干舌燥,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当时的恐惧仿佛仍旧清晰再现。
钟明镜听得一头雾水,道:“你何时叫我了?”
“你没听到?”白玉堂一脸诧异,“我当时喊的声音不小,可你就像不在了一样,周围安静得让人发疯。”
钟明镜摇头道:“我没听到,你就在我身后,什么声音也未发出。”他看着白玉堂,接着道,“那你可还记得,后来你突然发狂,直往旁边的石壁上撞?我拉你不住,只好打晕你。”
“我、我不记得了,”白玉堂声线有些颤抖,他喃喃道,“一定是撞鬼了,钟少侠,我一定是撞鬼了。”
钟明镜看白玉堂怕得厉害,心下也有些同情。
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情,的确难以承受。
想想到底和白玉堂也算相识一场,钟明镜便劝道:“你且安心,我三哥说了,你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再加之此地阴气太重,才会看到那些不存在的东西。好好将养些时日,便好了。”
白玉堂胡乱点头,心中却仍旧慌得厉害,只觉微微动弹一下身上都会又疼又麻,好像会招致不祥一般。
陈季离开石室后,便往后面去了。
先走十一步,左偏半身,再走八步。陈季抬手,摸到光滑冰冷的石壁,如同千百次他摸过的那个位置。
“爹爹,”孩子软软的声音响了起来,“抱抱。”
温暖柔软的小身子蹭到了脚边,陈季慢慢俯下身,把他抱了起来。
“四叔呢?”孩子老老实实趴在他怀里,手却不老实地揪他头发。
陈季抱着孩子往屋里走,淡淡道:“四叔在陪他的朋友。”
他走了七步,到了床边,慢慢坐了下来。
“二伯果真说话算话,”孩子一边低头捻着他父亲的头发,一边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地道,“真的有人来陪我玩了。”
陈季抚了抚小孩细软的头发,低声道:“不要同你四叔提起二伯,知道吗?”
“嗯,”小孩软软地应声,“我答应过二伯了,要保密。”
陈季轻轻应了声,把孩子放到腿上让他坐好,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在床上静静躺着的人冰冷的手。
那只手是冰冷的,却也是柔软的,只是指腹下没有一丝脉搏跳动的迹象。
陈季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七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啰嗦一句,陈季对bl有偏见那是个人经历影响的,况且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坦然接受兄弟是个gay
而且要是人人都祝福小钟和十三,那也挺没劲的对吧
明天见~
☆、第九十六回 悲欢共
钟明镜再见到三哥陈季,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而在此之前,钟明镜一直和白玉堂待在那间石室中。
他们眼下所处的地宫修造得极大,虽然算不得富丽堂皇,然而一桌一椅皆是精致的东西。四通八达的甬道通向数不清的房间,在石壁上琉璃灯柔和的光芒下,那些灰色的石头竟显得有几分晶莹通透。
显然,如果不知道路径,这地宫不比外间的迷宫好走多少。所以在陈季不来找他的时候,钟明镜也没有随意乱走。
一来,是白玉堂眼下还需要人陪护;二来,钟明镜听陈季与那孩子谈话时的意思,这里应当还住着他三哥的妻子。
于是钟明镜便沉默地坐在床边,依靠在石壁上歇息,而白玉堂却早已经再次昏昏沉沉睡去了。
毕竟,他经受了这一天一夜的折磨,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之前就好像紧绷的弦,一旦松懈下来便再也拉不直了。
忽地,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破石室中的寂静,钟明镜抬起头来,便看到那孩子两手捧着托盘一路蹒跚着过来了,还带来一股浓浓的药香。
钟明镜见状连忙站起,俯身接过这石头打磨而成、份量不轻的托盘,上面有石碗,里面盛着棕褐色的药汤。
“爹爹喊你去见他呢,”小孩一边说着,一边灵敏地爬上了石床,他在白玉堂身旁盘腿坐好,仰起脸来对钟明镜道,“我会在这里看着他,让他喝药的。”
钟明镜看着小孩红色的双眼、雪白的头发和白皙得不似常人的皮肤,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一个人……能看顾得了他?”
“当然,”小孩得意地扬起下巴,道,“我很厉害的,你不要担心,快去见爹爹吧!”
钟明镜发觉除了相貌有些骇人,这孩子其实与其他孩童无异,况且他还是三哥的孩子,钟明镜心中其实也有几分偏爱。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嘱咐道:“若是看顾不来,就喊四叔,四叔来帮你。”
“晓得了,快些去吧!”小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撇嘴道,“你怎么比二伯……”他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抬手捂住了嘴,本能地望向了钟明镜。
钟明镜没听清,低头望着小孩问道:“怎么?”
“没什么!”小孩用力摇手,道,“我什么也没说。”
钟明镜闻言忍不住心中起疑,但也不好追问,况且三哥还在等他,于是钟明镜只是略一迟疑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出了这个石室,钟明镜不好胡乱走动,便按照原路往回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外间那个大厅中空无一人。
钟明镜在厅中踟蹰片刻,略略提起声音道:“三哥?”
西北边传来些许响动,紧接着,陈季的声音从那里传来:“过来吧。”
钟明镜赶忙往那边走,橐橐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厅堂中回响着,再远远地传出去。
那种空洞、单调的声音令钟明镜忽然想到:难道三哥这些年,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吗?
陪伴他的,除了那孩子和他的妻子,还有谁呢?
钟明镜原本骤然与三哥重逢,沉浸在那种惊喜与感激之中。而现在冷静下来,他又忍不住想起陈季那双被黑巾蒙住的眼睛,和冷漠的神情。
双目失明,对陈季而言意味着什么?
一个江湖中人,一名刀客,失去了双眼,从此只能做个瞎子,曾经的意气风发、快意恩仇统统化作过往。
陈季心中,该有多痛苦?
“给。”三哥的声音打断了钟明镜的沉思,他抬起头,就看到陈季手里拎着一件样式普通的长衫,他淡淡地对钟明镜道:“这里阴气重,你火力再壮,也不好总赤着上身。”
钟明镜闻言不由有些呐呐,伸手接过了长衫。
这衣服大概是陈季的,穿在他身上稍稍宽大,钟明镜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他原先还真怕三哥因为之前的不愉快,会冷落他。眼下看来,三哥到底还是念着兄弟情谊的。
这让他既松了口气,又感到一丝丝的难过。
“三哥,”钟明镜忍不住开口道,“我……”他顿了顿,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季微微垂着头,此刻稍稍偏过脸来,露出紧绷的下巴,他问道:“怎么?”
“我……”钟明镜不由得一阵心绪纷乱,又是歉疚又是心痛,脱口道,“三哥,是我不好,你罚我吧。”
陈季不由一愣。
时光仿若倒流,多少年前,在钟明镜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便总爱跟在陈季身后。
陈季还记得,那个孩子性子有些软,内向腼腆、十分害羞。每每有什么事不曾做好,便会用那种愧疚、黯然的眼神望着他,小声说一句:“三哥,你罚我吧。”
那么小的孩子,懂事得让人怜惜,陈季怎么舍得罚他。
只记得有一次,钟明镜不知为何同外家弟子打了起来,将一个比他大几岁的男孩打得断了三根肋骨。
那次,秦凤与俞秀莲都不在山上,陈季处断此事,按帮规当众动手用鞭子抽了他。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被钟明镜打伤的孩子伙同七八个外家弟子欺侮钟明镜,还夺了他的玉坠。
旧事历历在目,当年那个温吞好欺负的师弟已经长大,却又好似仍是个孩子,眼下活像做错事一般跟他小心翼翼讲这么一句。
陈季忍不住轻轻笑起来,虽然很短促,却仍旧是个笑模样。
“好了,”半晌,他才对钟明镜道,“你的事情不妨以后再说。到底你长大了,三哥也没必要事事管着你。”
钟明镜喃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还想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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