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夜带刀》第101章


窗外虫鸣已收,鸟啼声声,清脆响亮,风送来清甜香气,不细闻几乎辨不出是何种花香,一切都美好而明丽。
这时候,门外倏然传来几下敲门声。
原箫寒一“啧”:“是小舅子和钟灵那小崽子。”
阮霰将原箫寒推开,起身开门。
“九哥。”“前辈。”
“嗯。”阮霰随意点头,让出路让两人进来,但阮方意和钟灵没动,前者直接道明来意:“我打算带上钟灵,去找白飞絮。”
昨夜顺路听了一耳朵,对此阮霰并不惊讶,但他仍是象征性流露出了一点情绪:“嗯?”
“她幻术很强。”阮方意给出解释。
“所以?”阮霰表现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长得也好看。”
“然后呢?”
“然后——”阮方意语气严肃,口吻认真:“我觉得我不该逃婚。”
坐在床畔的原箫寒发出一声嗤笑。
“但凭我一人,肯定无法叫她回心转意。”原箫寒的嘲讽直击阮方意心灵,他垂下头,懊恼又倔强道,“所以我要带钟灵。”
阮霰:“……”他转头看向原箫寒,后者无所谓地挥手:“去吧钟灵,事成有奖,不成有罚。”
“那我定然可以的。”钟灵左手握拳捶进右手掌心,语气坚定。
“不过在走之前,我有一物转交。他们在阮东林房间里发现了密室,其中存放着阮东林这些年来亲笔书写的一些东西,秋荷将其中之一带了出来,打算给你,但昨天没找到机会,便给我了。”阮方意从鸿蒙戒中取出一本厚册,封上没有题名,但翻开一看,内容赫然与圣器有关。
阮霰道了声谢。
第八十三章 夜尽天明(上)
阮霰同原箫寒仔细阅读了一番阮东林留下的手记; 里面关于圣器的研究十分详尽,包括摧毁方法——元力虽然是次于圣器之力的东西; 但只要运用得当; 是可以对圣器造成伤害的。
手记上记载的摧毁之法乃是一复杂法阵; 至于是阮东林自己思索出,还是前人经验,已不可考。
“此阵画起来相当不易,费精力费时间,不适合当前情形。”原箫寒与阮霰对坐花间,指着桌上摊开那一页; 低声说道。
“我们可以利用此阵; 弄出一个障眼法; 缩减规模、降低消耗; 让阵法可对圣器造成伤害,却不至于完全破坏。”阮霰捧起茶杯; 缓慢饮了一口。今日原箫寒泡的是武夷大红袍,茶汤清澈,色泽瑰丽; 闻之能嗅到清淡花香。阮霰本不太喜欢此茶口感,但喝的次数渐多; 便也习惯了去。
原箫寒听后,若有所思点头:“言之有理; 若是圣器被彻底销毁; 致使他们无物可夺; 放弃找上门来,就不好了。”
“嗯。”阮霰放下茶杯、捧起手记,斜靠椅背,垂眼凝思如何对阵法进行改良。
他精通刀术,对于阵法的研究并不如何深刻,虽说当年还是青冥落刺客时,曾造出过一个能隔绝内外一切交流手段的特殊结界,但那是在机缘巧合下,与谢天明一起研究制成的,不可放至今时类比。
思及谢天明,阮霰又是一阵蹙眉。
“或许我们可以让副庄主帮忙。他剑法虽然不怎么巧妙,但精于布阵画符。”原箫寒一手支起下颌,一手穿过纷纷落花,抚上阮霰眉心,将那点蹙痕抹平。
“这么远的距离,传讯符无法使用,请他帮忙,时间不够。”阮霰歪了下脑袋,平淡反驳,一绺银发自肩头滑落,恰巧和倾坠旋落的花相撞,在虚空中带出明丽的弧度。
原箫寒垂手接住那朵花,微微一笑:“鸣剑山庄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阮霰闻言,立刻将手里的阵法图递过去。
“我算是看出了,你真的特别不喜欢阵法。”原箫寒轻声哼笑,撕下有阵法图的这一页,打了个响指,在指尖燃起一簇火,将之点燃。
阵法图被火焰灼噬,寸寸成灰,阮霰眼眨也不眨,直至灰烬被风吹散,才缓慢开口:“倒是同我和阿七间的联系方式有些相似。”
“这是一种上古密法,如今会的人不多,等空下来,我教你。”原箫寒将手支回脸侧,弯眼笑望阮霰,“我一直忘记问,你们的方法,是如何得来的?”
飞花打着旋儿坠入杯中,在温热茶汤里起落沉浮,阮霰敛下眸光,眉心渐渐蹙起。这并非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麻烦的是背后所牵扯出的东西。
他端起茶杯,凝视水中倒影,凝视浅白花瓣沉入杯底,迟疑许久,斟酌许久,最后饮了口茶,选择说出实情:“……生而有之。”
但原箫寒没有追问阮霰为何生而便能,他仅仅“咦”了一声,抬起手再度替阮霰抚平眉间的弧度,继而为他茶杯里续上热水。
阮霰抬眸,望定对面之人。原箫寒笑了一下,声音极轻,像是拂过心间的羽毛:“霰霰,你的身份绝对不止四圣之一白虎族族人那么简单。”
“嗯。”一股暖意涌入心间,但阮霰还没来得及有所表达,便闻原箫寒倏然之间换了语气:
“说起来,天字七号到底是什么?它不止是能变刀变人变狗这般简单吧?它与你肯定还存在别的联系。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你和它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说这话,严肃且认真,坚定又执着。
阮霰仍端着茶杯,茶香不见了,他闻到浓浓的酸涩气息。
“回答我回答我!”原箫寒眸眼间光芒闪烁,大有不回答就一直问下去的架势。
“……我们俩都说不清楚。”阮霰哭笑不得回答。
紧接着,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对呀,我们都说不清楚!”下一刻,赫见一团光芒自阮霰体内飞出,落地化作雪白巨犬,冲原箫寒得意洋洋汪了一声。
原箫寒:“?”
原箫寒一把扼住阿七喉咙,半眯着眼,沉声发问:“你从哪儿钻出来的?”
阿七呜呜两声,当机立断回归本体形态,乘着风和纷飞的花一起飘远。
阮霰没忍住嗤笑一声,当原箫寒黑着脸望来时,又立刻收敛,他把原箫寒停在半空的手按下,笑容慈祥、目光鼓舞,慢慢道出真相:“从我的识海。”
“什么?你的识海?平时它都在里面?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它都知晓?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可以自由进出你的识海!”
原箫寒气得当场拔剑,好在这时副庄主传回消息,拍着胸脯说他两个时辰内必能搞定此阵法。
阮霰搁下茶杯,左手执寒露天,右手持朱雀家的长弓,装出研究的模样,一溜烟跑远。
*
春山背后有大江流经,两山相夹形成峡谷,江面开阔,水道并不曲折。正值春日雨季,江水猛涨,日夜奔腾如雷。阮霰和原箫寒探了一日地形,最终将阵法设在江面上,原因很简单——改良过后的法阵须得借助江流奔腾时产生的水力才能启动。
夜已深,天幕之上只挂三四点星子,光芒幽微暗淡,难以照清大地。峡谷内水声隆隆,江面上明灭青紫电光,交错纵横勾勒出法阵全貌,赤红长弓悬浮虚空,流淌的光辉似若火烧。
轰隆——
光芒带起雷鸣,沉响不偏不倚砸向赤色长弓,刹那间细碎裂纹爬上弓身,迅速往外蔓延。
轰隆——
又是一声炸响,激起的震荡比前一次更加剧烈。一叶距离法阵数丈开外的小小扁舟被掀至浪尖,瞬息被吞没于漆黑江水中,但浪涌过后,竟又稳稳当当停回了江面上。方才凉寒彻骨的水倒灌直下,没打湿舟上人半片衣角。
“雾非欢来了。”一团白光划破夜色,冲至小舟、落地成犬,前爪扒住阮霰的脚,语速飞快说道。微微一顿后,又说:“镜云生墓碑前没人了。”
阮霰垂着眸,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果真是……背叛吗?但会不会是——喂你干什么!”阿七的语气变得低落,熟料话还没完,竟被原箫寒一脚踹起,滚入浪潮中。
“不清楚。”阮霰语气平且淡,听不出情绪,他伸手往前一抓,阿七化作雁翎腰刀,落入手中,接着抽出佩在腰间的寒露天。
下一瞬,一袭红衣出现在陡坡峭壁间,风拂过他手中灰白骨刀,幽蓝眼眸里的笑意诡异渗人。
阮霰撩起眼皮,同那双眼睛对视。
时间过得太久,他已记不清这人原本干净天真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诡谲阴狠。又或许真如这人所言,他本来就是阴狠偏执的性格,不过是当初为了讨好,将本性藏到深处去罢了。
当下时分,这个曾经的徒弟站在夜风之下深石之上,饶是红衣猎猎,亦与四野沉寂的黑融得贴合。
“师父。”
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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