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80章


“这之后的瓦岗有一段相对平静的时间,罗成领了总管之职,却常常告假离开,后来,我才知道,他撂下一切,只为去长安。”
这很容易理解,罗成去长安自然是找秦衣的。
“他和秦衣之间具体经历了些什么,我无心知晓,但是,他每次从长安回到瓦岗,整个人的情绪就会大变,时常兀自静坐发呆,又时常自言自语又哭又笑。你们可以想象吗,一个生性冷淡少语之人,竟然变成这样。那时,我便猜测到,这座冰山遇到了能将它融尽的火焰。”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倚在怀中的李恪却冷不丁来了一句,“这很正常!”
我轻轻瞥了一眼他,心想:“难道李恪也曾如此。”瞬间脑海中就将他又哭又笑、痴痴傻傻的模样演绎了数遍,那画面着实有些清奇。
李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我吓得赶紧伸手摸摸鼻子,佯装不知其意的样子。
我和李恪都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瓦岗离散后,罗成和我一起去洛阳投奔王世充,可是在那之前,我们其实先来了长安。”
“王世充机关算尽灭了瓦岗,你们既来了长安为何不直接归降大唐,反而要去投靠仇家?”李恪惊讶地问道,我对这段历史并不熟悉,只能坐在一旁仔细听着。
“因为我们在平康里的秦娘家,隔着门缝,见到秦衣正在为当年的秦王而今的陛下抚琴,不知为何,他一见那场景,整个人暴跳如雷,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进屋,叫其中之人玉石俱焚。”
千里迢迢不顾生死而来,却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正和别的男人花前月下,罗成的愤怒可以想象。
“其实,瓦岗尚在之时,我们曾和陛下率领的唐军一起整编作战,有一次,不知为何,陛下突然心血来潮要找罗成单挑。名义上说是切磋武艺,实际上他们都用尽了浑身解数要拼个你死我活,当时我以为这是战士的荣誉使然,直到那日才知晓,这两个骄傲的人,抵死不肯相让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从一开始,罗成心中就没有归降大唐的打算”
“他来长安,本想带秦衣离开,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心下唏嘘,回想起往日所见陛下之神情,便足以想象罗成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成初到洛阳,几乎日日买醉,他喝得人事不省时还常常唤着平康里那个女人的名字”,秦琼的语气有些激动有些愠怒,“后来,不知怎的,那个女人居然风尘仆仆地逃来了洛阳,罗成先时别扭了一阵,后来终还是受不得她的诱惑,竟然告诉我,他要和秦衣成亲。”
“远在幽州的姑父姑母自然不同意,我们昔日众兄弟也没有一个人支持,可罗成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摆了全洛阳最奢华的十里芍药花海相迎,娶了秦衣。”
秦琼的语气更多的是不屑,而我心中却对罗成昔日之举暗暗生出了赞叹之情——心之所向,天下为敌,吾往矣。
“陛下骁勇善战,带着诸将征战中原,很快便清剿了各路诸侯,剑锋所指,唯剩洛阳。我一早便有归附之心,只碍着罗成的缘故而未成行,自他娶了秦衣后,便更是听不进去我的劝告,所以最终我离开了洛阳,而他却留在了那里。”
第192章 罗成旧事(3)() 
“洛阳大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我军数倍于敌,拿不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李恪接话道:“据说,当日那白袍银甲的守将往城头一立,便如天降的神将一般,让我大唐兵士不敢上前一步。”
秦琼轻轻笑了一声,“哪有传言的那般厉害,罗成的死守也不过是在作茧自缚,守得越紧,便越是没有退路。”
他的判断言语很准确,让我和李恪俱是一惊。
“要解决眼下的困境,唯有智取劝降,而这个主动请缨之人,便是长孙无忌。长孙大人和陛下约定以五日为期,五日后若不见他返回,便再次挥师攻城。”
那时义父能力排众议,只身前往,想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番勇气和魄力,叫我十分敬佩。
“四天过去了,城中依然毫无反应,直到第五日,洛阳西城门突然大开,其中冲出一骑后,又迅速合拢。陛下命我前去追击,我追了足有上百里,才发觉那单骑正是罗成,他见我来,不再奔逃,而是调转马头,与我正面相对。”
“我劝他收手,归降大唐,他却直言自己罪孽深重,于国于家无益,更何况,为了秦衣,他更没有苟活的理由最终,罗成向着身后悬崖纵身一跃从此世间再无战神”说到此,秦琼已悲不自胜,他以手掩面,仿佛在低低啜泣。
良久,李恪将一只手附在他的肩上,道:“国公节哀。”
秦琼用大手抹了脸上的泪,拱手道:“臣失态,殿下恕罪。”
李恪道了声“无妨”,秦琼便又开始讲述。
“我在悬崖下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罗成尸身,我命人将他收好,准备运回幽州老家安葬。我率队返回洛阳的途中,有兵士来报,说王世充已打开城门,率残部投降。”
“于是,我火速赶去,正好见到洛阳百姓齐刷刷跪了一地,只是人群中不见长孙无忌。过了许久,长孙大人才独身而出,手中抱着一个婴孩。”
我心中一紧,那个婴孩——不就是我吗?
“陛下一见到他来,便急切询问有关秦衣的情况,岂料,长孙大人跪地请罪,说,秦衣已经自尽了。陛下也是痴人一个,闻此,他甩下在场诸人,奔至城中。我担心陛下安危,同时也好奇秦衣处境,便也跟着进了城。”
“那日,陛下抱着秦衣的尸身,双目无神,不哭不笑,在场之人都不敢劝,只能默默守在门外,随时注意陛下的动向,两天两夜后,他拉开房门,抱着秦衣的尸身走了出来,后来,陛下亲手将她葬在了洛阳西郊的一片芍药花裀中,便只身回了长安。”
“我虽看不惯那秦衣,却十分心疼表弟,最终,我避开陛下耳目,将罗成与秦衣合葬,也算全了他们生同衿死同穴的夙愿,尽了我这做表哥的一点心意。”
听到此处,我早已不能自已,眼泪顺着面颊流下,秦琼看了我一眼,轻轻道:“看来,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
李恪回头看了看我的神情,低低叹了口气,然后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罗成和秦衣,可有孩子?”
第193章 唯一的念想() 
这一次,换做秦琼有些犯难,“这似乎是没有的”
我和李恪俱是一惊,他接着问:“那国公可问过长孙大人手中的那个孩子来自何处?”
“据长孙大人自己说,那个孩子是他在洛阳的城墙根下捡来的,因为膝下无女,所以将她收做养女。”
“难道国公就从来没怀疑过,那个孩子很有可能便是罗成与秦衣的女儿吗?”李恪试探道。
秦琼面带疑惑地坐于地上,道:“这么多年来,我确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李恪稍稍坐直了身子,手指着我,却问秦琼道:“国公可知道她是谁?”
秦琼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摇摇头,李恪正色道:“她叫长孙洛来,从洛阳捡来的。”
“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秦琼惊讶地问。
我点点头,道:“国公说我长得像一位故人,那故人,可是秦衣?”
秦琼轻轻笑了,道:“那日梅林中我还以为自己病入膏肓,看见了昔日的罗成秦衣,走近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你们二人。”
他又仔细瞧了瞧我,小声道:“不过,确实非常像,难道你真的”
秦琼仿佛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道:“长孙小姐,这些事,你还是应该去问长孙无忌才对,毕竟,洛阳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他才最清楚。”
我垂着头,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
“不过,”秦琼又开口了:“若你真是幽州后人,那我秦氏一门,定会全力护你。”
说罢,秦琼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那玉佩上刻着个“翼”字,“这是我的令牌,见令如见我,你且拿去,关键时刻可凭此来翼国公府找我。”
我有些惊讶,双手扶起李恪,跪直身子道:“国公,洛来惶恐,不敢收此贵重之物。”
没想到,秦琼却径自将玉佩塞给我道:“孩子,你若真是罗成的女儿,那我便是你在这世界上所剩无几的血亲之一。”
我心中一惊,突然意识到那背后的深意是我这十五年来不敢奢望却梦寐以求的。
“你便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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