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传》第423章


吕信浑身一颤,翻转手腕收回刀来,向前定睛一辨,只觉眼前正是一片血红,不知何时,他的眼底涌上层层叠叠的鲜血,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混沌中,阿纳魁梧的身形,宛若飞腾在天的嶙峋山石,忽左忽右,却是格外磐石。
“呀!”吕信提起最后一口气,双足向后一蹬,再次向前冲去,直直冲向那笃定坚实的黑影。幽暗与烛影交叠,摇动一片光影,几乎令人炫目,身后是惊心的喊杀之声,夹着更多的刀音。
眼前,只有一个目标,阿纳那幽黑的影子中,正闪动一点雪白寒星,那是他的刀尖,吕信纵然天昏地暗,也能判断出那一点光,正是夺命的光,狭路相逢之时,必然一闪间封喉。
于是,混沌中,他干脆闭起双眼,凝神细辨。一片黑暗之中,阿纳那充满煞气的身影,反而比睁开眼之时更加清晰。
“阿纳!”吕信喉中爆裂嘶哑一声,烛火中,他的眼睛紧闭着,阿纳看不到那血光,忽然心里一沉。
心念一动之间,吕信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不是刀锋,却是他那张铁青的面孔,紧闭的双眼,宛如神明般诡谲黑暗,颈侧的鲜血,染红了他整个衣衫,也染红了他握着刀的手。
下意识地,阿纳定下头去寻找刀锋的位置,同一时刻,他已经深深后悔,因为就在他全神贯注警戒对方刀锋之时,吕信已经霍然睁开双眼,那双喷血的眸子,瞬间凝聚精神,犹如两盏灯,比屋内任何一盏都更加明亮,几乎晃得阿纳睁不开眼来。
“啊!”阿纳被那双眸血光一照,心头一颤,那一颤的瞬间,吕信已经伸出没有拿刀的手,直直伸向他的咽喉。
“啊”阿纳自喉咙深处发出低沉一声,惊讶而嘶哑,大惊之下,已经来不及反手送到,只下意识向后猛地一倾,意欲躲开。
然而,他终究迟了一步,吕信那沾满鲜血的大手,猛烈而迅捷,如同梦魇中的恶影,仿佛坚不可摧的铁钳,“噌”一声,瞬间抓住了他的脖子。
“呃”阿纳满心惊骇,瞬间不能发声,只觉喉咙被紧紧攥住,几乎不能呼吸,手中刀,颤巍巍举起,却在吕信的双目威慑之下,渐渐无力。他每抬刀一寸,吕信便更紧地攥住他咽喉,极短的瞬间之后,他已经喘不上气来。
“呃”阿纳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手中刀一寸寸垂下,脸色逐渐涨紫,一双惊恐的眸子几乎就要从眼眶中爆射出来。
吕信攥着他的脖子,轻灵转身,瞬间将阿纳送到面前,正迎上奋然追杀而来的卫兵。那些杀红了眼的卫兵,陡然瞧见眼前急转直下的一幕,各个错愕,忽的一齐顿住了脚步,目瞪口呆。
“退”阿纳气息惙惙,面前吐出一个字来,手中刀已经垂到股侧,几乎没有丝毫气力。他的身后,正渐渐露出吕信那张铁青骇人的面孔,脖颈鲜血,依然不断下流,闪着哀哀血光。
一干人,在那双笃定血红的眼前,不由面面相觑,纷纷停下了刀,踟蹰的脚步,原地蹭来蹭去,却是不敢前进一步。
“退!”吕信血目圆瞪,嘶声咆哮,震得整座大帐摇摇欲倒。他只轻轻反手一弹阿纳的手腕,对方手中的银刀便“唰”一声落在地毯上,几乎无声。
“退!”众人瞠目结舌中,吕信充满杀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冷峻得令人无法回绝。
“退”阿纳的脸变得格外狰狞,吐出这个字却是非常虚弱。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点头,只好纷纷向后退去,手中刀依然向前,保持着随时都会扑杀而去的警戒姿态。
吕信则一手挺刀,一手捏着阿纳不断滚动的咽喉,一步步向后退去,身后不远处,正是大帐的出口。他每后退一步,那些守卫便向前一步,他们中间,保持着极难先发制人的距离,倒也公平。阿纳睚眦欲裂,斜睨吕信,却是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忽然,“唰”一声轻响,众守卫哀嚎声此起彼伏,瞬间倒下一片。那极珍贵的一瞬,吕信已经“噌”一声掠至大帐出口,夺门而出。来不及思考,他立刻顺势将阿纳送到面前,作为挡箭之牌,眼前,果然有潮水般涌动而来的卫兵,比身后那些更加凶猛。
“退!”吕信双目血红,嘶哑大喝,一振手腕,刀光闪耀,刺得众人各个举起手,挡住了眼睛。
“啊!”众守卫惊呼间,吕信已经携阿纳腾至半空,转身便往大帐顶端飞去。
第380章 归心似箭() 
阿纳圆瞪双目,借朗朗月色,但见吕信颈侧凝血,格外骇人,不由心里一沉。吕信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忽然双手一发力,但听“咯吱”一声脆响,霎时响彻阿纳耳畔,同一时刻,他只觉喉头一腥,吕信松开手的一瞬之间,他已经如同轰然向地面砸去。
此时,阿纳只觉脑中瞬间一白,不由惊声大呼,他知道,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吕信捏断了。
“吕信”微弱而不甘的声音,自他喉中喷出,却不能突破正“汩汩”自咽喉断裂处涌出的鲜血,只片刻,他便“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管家!”众守卫大惊失色,纷纷疾奔上前,卫队长自队伍最后冲了上去。
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一瞬之间,没有人来得及注意,吕信已经挺着刀,翩然跃上了那高耸入夜色之中的大帐顶端,片刻后,空旷中忽然响起一阵朗朗呼哨之声。
众人错愕间,但闻一阵急促马蹄之声,正由远而近,疾驰而来。转眼间,一匹雪白骏马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乘着夜风,桀骜不驯,直直往大帐奔去。
“拦住他!”卫队长爆喝一声,举刀指向大帐顶端。
然而,他终究太迟了。夜色中,但见吕信化身为一道轻灵剪影,怀中揽着一人,疾风般急速掠过众人头顶夜空,“噌”一声降落的档口,便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匹白马之上。那匹马,似是颇通吕信心意,将二人稳稳接住,转身便往来路奔去。
“弓箭!射下来!射下来!”卫队长双眉一轩,情急大喝。
一时间,众卫兵纷纷引弓搭箭,无数明亮的箭簇,齐齐对着同一个把子,便是那迎风疾驰的骏马。
“你受伤了!”马背颠簸,奔了数里,仁清公主借着月色一瞧,但见吕信双眉紧拧,脖颈染满鲜血,不由大惊道。
“低头!”吕信却猛然爆喝一声,将她收在怀中,夜风中,但听“唰唰”几声裂音,吕信攥着马缰,左右闪避,躲开了数支追来的箭镞。
“啊”仁清公主讶然惊呼,心口一沉间只觉冷汗丛生,那支箭,自他们身畔侧过,近在咫尺。
“你伤得很重!”她抬起眼睛,在吕信怀中,闻得到呛口的血腥之气,她的睫毛开始颤抖,双手牢牢攥着马鬃。
“抓紧!”吕信低沉而有力道,一拽马缰,一夹马腹,迅速调整方向,斜掠而去。他分明受伤极重,抓着马缰的手却依然沉稳笃定,口中依然充满坚毅之音,只安慰公主道:“天亮前一定能入关!您的玉佩在身上么!”
“在!”仁清公主伸手一摸,正触到腰间挂着的皇族玉佩。
“好!”吕信笑了笑,沉声道:“等会到了忘原关下,请公主手持腰牌,证明身份!”
“好!”仁清公主微微一颤,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此刻,东方已经发白,夜阑之时,草原的空气渐渐温暖起来。灰白的天,正是云霞涌动,金色的太阳,似乎就在那云的背后,蠢蠢欲动。
“天要亮了!”仁清公主喜道,但听身后响起一阵凌乱马蹄之声。片刻间,无数的箭簇再次追风而来。
“啊!”吕信咬牙爆喝,伸手一拽马缰,那聪明的骏马便忽然偏了方向,倾斜身子,奔得更快了。马背上,吕信忽然一手揽住仁清公主,一手攥紧马缰,忽然向马身一侧一坠。
“啊!”仁清公主大惊,还未回身,已经被吕信牢牢揽在怀中,两个人同时藏在马腹之下。那斜掠疾驰的骏马,则飞驰而去,瞬间躲开一阵箭雨。
“唰唰唰唰”的骇人之声,是无数箭簇撕裂黎明之风,擦过二人身旁的声音。
“驾!”片刻间,吕信拽着惊魂甫定的仁清公主重新回到马背之上,朗声呵斥骏马,疾奔如箭。迎面的风,因格外迅猛的速度而急劲,几乎令人睁不开看。
冷风中,天色越来越明亮,仁清公主眯着眼,只觉肩头一阵腥湿,待她在疾风中努力睁眼,扭头定睛一辨之时,顿时吃了大惊。那濡湿肩头的,正是吕信的鲜血,方才马上马下,他仿佛已经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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