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las·双星书》第95章

尔来救场。伊戈的胳膊被特兰德掰得脱臼了，战斗力大幅削弱，不过他本来就两只手灵活如一，在逆境之下倒是开发出了新的玩法，就继续愉快地用刀子试探着特兰德。
“陛下！如今城外有敌情，还请陛下终止神权裁判，起驾回皇宫。”皇太子说。
皇帝不答，大金冠的黑纱下深邃如渊。她看着场上决斗的罪人，思忖着。西比尔皇帝乃是帝国权力天平的核心，是努神在人世间的化身，一言一行都如同神谕。如今在战争神的审判祝典上有外敌入侵，假如皇帝撤退回宫，未免显得狼狈。
而且从政治层面上考虑，北面的城墙原本是特兰德的第七骑士团驻守的范围，可特兰德现在深陷政治漩涡，他的爪牙也被禁锢了。假如守城失利，人们一定会认为责任全在于监/禁特兰德的皇太子。而特兰德的声望反而会上升。
真麻烦。
皇帝敲打了一下食指。
“神权裁判继续。”她淡淡地说，百无聊赖般挥了挥手，金蛇骨链作响。
“陛下！”
“继续，直到将有罪者的死，献祭给至高的审判神。”皇权的命令炽热滚烫，人们虽有百般话语，也不敢开口。
卡洛亚洛先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说：“可是陛下，如果……”
“嘘——”
皇帝轻声说，黑面纱之下仿佛透出淡淡的微笑。她懒懒地伸手抚摸公爵的头，那神态简直就像在安抚一只在主人腿边咪咪叫唤的长毛猫。主人笑意温柔，但这眷顾下一秒就可能变成严厉的教育。贵族们看到皇帝如此对待她的弄臣，也明白了皇帝的态度，就不再发声。
在竞技场上。
特兰德精疲力竭，毒/药就像一副铁枷，他快撑不住了。
“你看到那个信号了吗？”
“看到了，金毛狗放烟花呢。”伊戈受了伤，精神却仍然亢奋，贪玩般挥剑砍向特兰德，就好像刀与剑不过是求爱的舞蹈，厮杀也不过是游戏。
“是敌袭，到时候趁乱就可以……”
话音未落，人群尖叫起来——！
特兰德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天光。当绝对的恐惧降临时，没人能在第一时间分清究竟是梦魇，还是真实。
“——！”
大魔物就站在竞技场的最高处，咆哮着，展开两翼——
半透明的鳞片簌簌抖落，落雪与浓稠的黑血流淌下来，它就像一只刚刚被从尸体中剖出的心脏，被捧在手心。
人们仰望，那是前所未有的生物。
少女的人头，鸟身，鱼尾。
是神，是魔物？
还是努神降罪时的惩罚？就连祭司们都困惑了。
贵族们也害怕。士兵们几乎愣住，祭司跌倒在地。皇帝站起身，仰望着那绝对的生物。一万双眼瞳瞪得浑圆，倒映着那怪物的影子。人群开始恐慌，尖叫着要拥挤着要逃跑。
“哈哈哈。”伊戈由衷地快乐。
特兰德第一个反应过来，举剑高呼：
“保护陛下——！”
肩甲上的黄金狮子咆哮着，剑光冷冽，人群惨叫。
那怪物嚎叫着，径直飞扑到人群中，抓起手边的东西，开始吃人。踩踏死了人，怪物在席位上横冲直撞也压死了人，惊惶而逃时有人撞上了士兵的刺矛，刀剑似乎也变得有生命，有贵族想推开挡在前方的儿童逃跑，却被怪物一把撕掉了双腿。血液飞溅，到处都是残肢与哭号。那怪物吃人，把人往背上的嘴里送，把人往破开的腹部送，它所有的伤口好像都是嘴，都有牙，嚼碎任何送来的肉块。
而少女的头部哭泣着，就好像超脱其外。就好像腐烂之物上，突兀地开着一朵单瓣的白花。
“别让它靠近陛下，放箭！”
特兰德护住了皇帝，士兵们迅速重振旗鼓，向大魔物射箭。魔物伤痕累累，但好像已经癫狂到了不计代价，只是尽可能多地杀人。
忽而，她好像嗅到了渴望之物。魔物回头，望向御座这边。
“糟了。”
下一秒，大魔物就已经飞扑过来，一把抓住了卡洛亚洛先生。
“公爵！！！”
“咦咦咦！我……我不好吃的！你会血糖过高的，这不是健康食品……”公爵吓得笑容僵硬，试图和怪物讲道理。
怪物捏住卡洛亚洛先生，要吞食他。
“呜呜呜别吃我！”
一道银光划过——
怪物的手被斩断了，公爵连同怪物的残肢一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喷出的血溅了卡洛亚洛一脸。
“伊戈！”
青年挡在了公爵面前，脸上身上都带着血。他冷漠地望着怪物，剃刀色的眼瞳中满是轻蔑。
“滚开，这是我的主人。”伊戈淡淡地说。
魔物怒气冲天，挥扫巨大的鱼尾，撞开了两边的士兵与人群。骨箭从尾部甩出，士兵们举盾抵挡。特兰德护住皇帝。
就在这时，一支箭飞来——
流动的绿光瞬间射中了大魔物的鱼尾，她哀嚎，绿色的符文又束缚住了那壮实的鱼尾。怪物不能再发射骨箭了。
人们回头，只见那金发的射手骑在马上，身姿英武，白银法师同他在一起。
他们赶到了！
“尼尔·伯恩哈德！”
第58章　泪
战斗焦灼。就在大魔物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时，他们赶到了。
“尼尔！”
金发的骑士及时赶到，剑刃在滚滚浓烟中闪烁。尼尔高喊：“她现在已经不能用法术了，只是普通魔物！”
“噢。”伊戈说。
特兰德判断着战场局势：“那只要砍下它的头，就能干掉它了吧？”
白银法师颔首。
公爵还在满地打滚，试图从魔物的断爪中挣脱出来，“请、请问哪位先生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上吧！”
骑士们挥剑——
战斗有如歌声。
假如有人在浓烟与火焰中看到了本瑞纳斯，审判神就拿起他的弓，穿上他染血的黄金抹胸。
因为那就是飞翔在屠宰场上的秃鹫，大海被一群鲜红的蝴蝶淹没。
马赫代瓦！残破的帝旗在雪中飘扬……刀与刃啊，将凋零的花朵献给潺潺的血流。纯白的白雪落在了大洋。
提坦与众神的子嗣啊，战争之轮永不停歇。
“——！”
大魔物试图闪躲，但是飞来的短刀刺瞎了它背上的眼睛。
伊戈乘胜追击，投掷的飞刀百发百中。怪物背上长的野蛮人头颅与老虎头都已经死了，只是丑陋的创口。
魔物挥动展幅惊人的翅翼，刀一般锋利的翅骨挥向皇帝——
“少来这套！”
特兰德抄起大剑，猛烈的风尖啸，血液喷溅。
大剑一下就斩断了怪物的翅骨，特兰德向上挑剑，沉重的剑身如楔子般劈开了怪物的左肩。她惨叫，凄厉且震怒地惨叫。贵族们心惊肉跳，皇帝面不改色。
大魔物再次飞扑而来，向着卡洛亚洛先生。
“怎么又是我？！”
“躲开！”尼尔一个箭步就冲过去，单手揽住了卡洛亚洛将他扔向一边。骑士的强力瞬间爆发，就连卡洛亚洛都觉得惊诧。
魔物扑了个空，利爪挥向被逼入死角的尼尔——
大家顿时急了，结果青年敏捷地翻滚，不仅避开了攻击，还绕到了魔物背后。
“！”
尼尔举剑，利刃刺入怪物的后背！那肿瘤般的野蛮人脑袋被削了下来。正是这野蛮人设下计谋，将自己植入了魔物之血的头颅送到帝都，魔物的种子才侵蚀了她。
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不可原谅。”法师低下头，紧攥双手。
佩列阿斯想起少女之前和石楠谈笑时的样子，想到“命名礼”时，少女欣喜的眼泪。这个孩子是石楠的学生，她本该拥有幸福的未来。
本不该这样的。
法师抬起头，看着骑士们与魔物之间的战斗。怪物鲜血淋漓，持剑者们伤痕累累。
可是一切必须终结。
“那么……至少让你获得尊严。”法师下定了决心。
在分析了魔物的状态与战局后，佩列阿斯想到了一个办法：如今黑法师的钳制已经解除，可以试试唤起少女失效的“名册”——
“名册”的自毁机制或许会重新启动。
如果“名册”的存在，真的是为了防止法师们转变为魔物。
“尼尔！”
来不及解释，法师只是伸出手——
金发的青年听见了，风呼啸，他们之间无须解释，因为火焰本是一体。于是尼尔当即就握住了老师伸来的右手。
符文连接了。
就像一句话，由自然的语法衔接，就像一座桥，高高地横越了深渊。
由法师的掌心，符文沿着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