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唯有君不知》第95章


我趁着东君转过脸去和凤皇谈论羽族的事情,打定主意要溜走,岂料他背后长了眼一般,头也不回地用神力把我的肩膀摁住。“坐回去,看白氏献歌。”
“……”
他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站在宴席中间唱祭歌的是一群幻宗白氏,他们正好唱到了《东君》这一段。
扮演东君的少年戴着赤色面具,背上装饰着扶桑神木,腰间挂着“太一剑”,在众巫的祷祝下行过黑夜,降临人间。迎神乐响,有位戴着木质面具的少女披着华美的彩衣唱起了赞词,她时而起身追逐,时而跪地祈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日神的崇拜之情,没有丝毫的扭捏造作,仿佛随时可以献上自己的生命。然而“东君”并不把她的狂热看在眼里,他独自感叹着他不在时人间的凄凉悲苦,颇有些清高的意味。就在少女依依不舍地唱着暮霭沉沉,太阳即将消失时,“东君”忽然折返,举起一把天弓,对着她身后就是一箭。企图伤害少女的野兽应声而倒,“东君”这才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送神乐奏完,众人皆沉浸在东君的英武气概中。少女扯下面具微笑,引来了一片惊叹之声。
太美丽了,我的络络。
“如何?”东君问我。
“甚好,符合您尊贵骄傲的气质。”我不太会奉承人,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他居然很吃这套,心情不错地笑了笑:“罢了,有事你便走吧,既然你的心思不在这里,勉强坐着也没意思。本神君一向通情达理。”
得了东君的允许,我顾不上形象,连跑带飞地冲向沉浮境。
接下来是门派切磋也好,组织军队攻打魔族也罢,统统与我无关。哪怕马上天崩地裂了,我只想快点见到我的小师叔。纵然没办法减轻他的痛苦,也该让他看到我平安无事。
可我却没有在沉浮境找到他。
我喊了好几声无人答应,推门走进他的卧房,桌椅茶杯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床上空空如也。曲寄微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事发之后,他去了哪里?
会不会是去气运屋看大夫了?还是说,他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人形,故意躲起来不让我见到他狼狈的样子?
我给了自己很多解释,但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突地直跳,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不行,他一定不能有事……”
可怕的念头相继闪过,我努力稳住心神,决定先去别处看看。
就在我把手搭上门框的那一刻,外面刮来一阵风,把门重重地带上了。一贯清静的沉浮境,门自动落锁的声音显得格外诡异。我盯着陡然出现的黑影,缓缓回头,看到了一双红而浑浊眼睛。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鸦青色的脸上挤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真无情,我可是一直记着你呢。”她吐了吐鲜红的舌头道:“自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泡在沧溟水里等你回来,每当我感觉自己快要熬不过去的时候,就在心里念你的名字,我要谢谢你让我撑到了现在,梨花姬。”
“优、昙……”
“看来你的记性还不坏。”
“这里是密宗,你是魔族!你怎么可以……”
“得谢谢你的紫灵小师妹了。”她愉悦地享受着我神经紧绷的样子,“她真是个好骗的小丫头,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我和她保证,只要你死了,她就可以代替你成为新的嫡传弟子。无垢水和画像是我给的,路是她引的,我们合作得还不错。”
“你什么都保证不了,你只是在利用她!”
她理所当然地应道:“是啊,她差点毁了东君的术士大会,以我对凤赫的了解,她怕是这辈子都完了。怎么,你想替她求情吗?”
“与虎谋皮,她自作自受。”
“那么我们来谈谈曲寄微的问题吧。他——”
不等她说完,我一剑刺向她的胸口,她反应极快地出手格挡,下腹却被我一脚踢中,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栽倒。我以为她至少会用移形术挪一挪,预判了她的落点,可她的动作远比我想得要笨拙,反而使我的剑招落了空。她精准地攫住了我握着地狱伞的右手,我想回肘挣脱,但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灼痛,这才发现,她的手上戴着一个皮质手套,上面沾满了透明的液体。
“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准备,跑来和你公平决斗?”
优昙的腕底长出数条类似龙筋的法器,把我的四肢捆得结结实实,她稍一松手,我便如搁浅的鱼一样倒在地上艰难地喘息。
“我本想多和你叙叙旧的。”她遗憾地说,“为什么要先动手?”
踩着我的右臂,她打开了一个瓷瓶,把剩余的无垢水浇在了我的脸上。
65。第六十五章 莲烬归来() 
繁花似锦,鼓瑟齐鸣。
隔着缥缈的金风仙雾; 少年眼眸低垂; 立于神殿之末; 只一个清丽端方的身影,便吸引了茫茫多倾慕的眼光。
琉璃珠帘攒动; 敲击出悦耳的声响。他回眸一望; 朝着她的方向; 一双眼睛如冰凉的神玉,无嗔无欲; 至静至柔。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是东君座下的小仙婢; 你是大司命新提拔的神官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我以为东君和大司命已经是天上顶好看的神仙了; 没想到你一出来; 我就完全看不见他们; 只想跟着你跑。我看你是第一次来太一殿参加大典,一定是刚过两百岁吧,神族只有两百岁成年后才能受到邀请……”
少年听她一阵聒噪; 不悦地皱起了眉。“你们日神殿的仙婢都是如此不懂礼数么?”
“好嘛,不说年龄。你叫什么名字?”
“……”
“莲,早啊。要不要尝尝我新酿的梅花甘露?”
“不必了。我说过; 不要再跟着我,也不用夜夜在我门下吹一些庸俗不堪的曲子。你的情意我心领了,恕我无法回应,请吧。”
“你要去哪?又去找那个不识好歹的神君莲?不许去!”
“凤赫,你没有喜欢过人,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我不懂……我怎么不懂,我还需要懂什么?看见你我就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世上最傻的事!”
“爱一个人就要一辈子,畏畏缩缩、半途而废,那便不是真的爱。”
……
一个片段连着一个片段,支离破碎的记忆沉淀在血液骨肉中,疼痛把它们渐次点亮,堆叠在一起。当这些碎片即将组成一幅流畅的画卷时,轰地一声,身体的某处坍塌了。
我绞尽脑汁回想我究竟看到了怎样一个故事,然而,越是用力,就越触碰不到真相。我能想起许多细致入微的东西,一个表情,一句话,一粒沙,却无法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具体的认知。就好像另一个时空里,我的记忆断层了,太阳升起的瞬间,忘了自己昨天做了什么。
时空之门离奇地合上,我只能拖着沉重的呼吸睁开眼睛,面上的筋肉受到牵动,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清晰而诚实。
当我还是一株桃花时,我就常想,也许我不是一株桃花,就算林中的小鸟、虫子、树精……它们都说我是桃花,我也未必是一株桃花,这一切都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我活在一场精心的策划的骗局中,看到的世界都是假象;又或者我其实是不存在的,只是哪个传奇话本中的虚幻人物,结局早已注定。
我花了两百年时间去思考,惊恐地发现就算再悟一万年道,也悟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有些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
可是,现在的我,是否真的回到了现实?
黑暗、阴冷、寂静。
没有一丝光,什么都看不到,动一动,手腕脚腕便传来一阵剧痛——是倒刺扎进肉里的感觉,我应该是被捆起来拷在墙上了。周围没有其他活物,我只能听见自己身体里发出的一些声音。
如果我真的是桃花妖,我的脸肯定已经烂了。优昙把无垢水浇在我脸上时,我听到了爆裂之声,如同一滴水落进油锅,啪,炸得很热烈。我没有机会去害怕惋惜,瞬间痛去了意识。
如果我不是桃花妖,我又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静待了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回想了足够多的事,担心了许多不必要的担心,起初的害怕由已经发生了什么变成了等待我的是什么,再到我还要在黑暗里呆多久。幽闭的囚室里没有昼夜交替,我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毫无根据地揣测我大约等了两个时辰、半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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