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第22章


已经躺在他身边了。
用了半年的时间,老陶才接受并习惯了在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中入睡,接受了饭后刷牙,接受了王小梅冷不丁地用18岁少女的眼神瞟上他一眼。但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个人对自己无时无刻无所不在的关照,更接受不了那个人在她掏完心窝子后要你也掏心窝子。不知为什么,老陶觉得被照顾其实是一件累人的事,时间久了,还会烦。他知道这是不对了。他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过很多遍,老陶啊,你应该知足,因为知足所以得妥协。可是没用。可能是过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老陶就是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比两个人的好。
比较而言,老陶最接受不了的是王小梅对他过去生活的好奇。她说你一个人过了30年,就没点别的想法?老陶说,也想过给孩子们再找个妈,可又怕找了不合适的反让他们受委屈,更怕对方接受不了四个孩子,当然主要还是怕对方接受不了我的情况,一下要当四个孩子的妈,我替对方想想都觉得头大。王小梅说,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老陶说,我没觉得是在熬,把四个孩子拉扯大就够我烦的了,哪有心思想别的。王小梅用18岁的眼神瞟了老陶一眼,说,这些年就没过个把相好的?老陶想了想,脸红了,然后把头摇得像什么似的。王小梅说,没有?那你脸红什么?老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说,没有就是没有,总不能给你编一个吧。王小梅说,那你那方面的问题怎么解决?我指的是那方面。老陶有些不乐意了,说,你不是也一个人过了那么些年。王小梅说,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说完饶有兴趣地看着老陶,似乎吃准了后者肯定有着一种奇特而有趣的解决的方法。
一个人的时候,老陶也会用王小梅的口气问自己:一个人过了30年,就没点别的想法?这30年,说长是很长,说短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有那么二十来年,每天一睁眼就是干活,家里的,厂里的,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怎么省钱和挣钱的事。也就是近四五年,孩子们出息了,一个一个都混得像那么回事了,于是他的日子好过了,轻松了,也有了闲心,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对时间的感觉。哦,原来一天也可以这么无所事事地度过,这儿看看,那儿逛逛,遛遛鸟,遛遛狗。妈的,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突然就闲得什么也不用干了,说实话,老陶还真有点不适应。早起,他在小区附近的市民广场转悠,有好几个晨练的小圈子同时在开展着各自的项目,打太极拳的,舞剑的,动静最大的是那帮跳健身舞的,开着录音机,年龄未必就比别的圈子年轻,可穿得很年轻,在音乐声中,他们都顺利地找到了年轻的感觉。暂时,老陶还没加入到任何一个晨练的小圈子中去,如果要让他选择,他觉得太极拳不错,慢吞吞的,比较符合他现在的生活节奏。也有和老陶一个小区的邻居热情地邀他加入,老陶总是摆摆手,走开。其实对方要再热情一些,老陶也就加入了。
转完市民广场,老陶会回到小区,找个角落,甩甩手,扭扭腰。暂时,他还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做这些,或者说,他还不习惯以一个闲人的姿态出现在他熟悉的环境中。
这时,有个女人走进了老陶的视野。她也住在这个小区,一看就是个闲人,神态休闲,穿着休闲。但她和这个小区里的其他闲人不一样,她走路的时候,眼睛是直视的,而且挺着胸,像是那种见过世面经历过风雨的女人。她的年龄介于中年和老年之间。对女人的年龄,老陶向来缺乏应有的判断力。
她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晨6点左右会在小区里疾步走上几圈,然后找个角落压压腿什么的。她总是独来独往,老陶每次见她她都是一个人。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很偶然的一个机会,老陶在小区附近的音像租赁店里见到了这个女人,然后连着几天,差不多同一时间他都能在那家音像租赁店里见到她。她手里拿着一些碟片走进店里,过一会儿,又拿着一些碟走出来。她很爱看碟?老陶也走进音像店看了看,觉得里面的一切都很陌生。老板招呼他,问他想看哪方面的碟。他说随便看看。老板建议他办一张会员卡,那样能享受到很多优惠。他脑子一热,竟然就办了,并当即就租了两张。可要知道他家里压根就没有影碟机。
从决定买影碟机到把机器抱回家,前后花了两个小时,这是老陶由生以来钱花得最干脆的一次。坐电梯上楼的时候,老陶感到了轻微的眩晕,他紧紧地抱着手里的机器,心里经验着一种新的、从来没有过的诱惑,它来自何方要把他带向何方,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拘谨地过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放松地、甚至是由着性子地过一过了。
带着老花镜研究了半天说明书,好歹把开和关的问题解决了,老陶把碟片放进去,影像出来的时候,他禁不住一声欢呼。就在那一刻,一种崭新而绚烂的生活在老陶面前打开了。
早晨5点左右起床,刷牙洗脸,5点半准时出现在小区有凉亭的那个角落。不能再晚了,晚了就会误事的。而当那个女人6点左右出现在小路的那头时,老陶则装出一副也是刚到的样子,甩胳膊拍肩。他现在已经能较为自然地做这些动作了。在吃过早点后,去菜场带点菜回家,然后睡个回笼觉。再醒来也就该想午饭的事了。整个下午老陶都坐在电视前,看昨天租的碟,他要赶在5点以前看完。
有一天,老陶从梦中醒来,也不知几点了,屋子里静悄悄的,电视屏幕上一片雪花。他发了一会儿愣,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生活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样的生活到底算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一个陌生的至今都没说过一句话的女人竟然暗中掌握着他生活的节奏,这算怎么回事。
一个星期后,老陶接受了孩子们的建议,跟着一个老年旅游团去了一趟苏杭。可一路上,有两个问题不依不绕地纠缠着他,那就是自己和那个女人一天两遇,她怎么就能做到始终不看他一眼。她仿佛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这两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老陶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6天后老陶终于回到了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了,曾经让他产生质疑的生活又一次开始了。
想到又要见到那个女人,老陶竟然隐隐有些激动。在音像店里,那个女人第一次正眼看了老陶一下,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出远门了?老陶忙不迭地点头,说,是,去了一趟苏杭。他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走开了。拿着碟往家走的时候,老陶居然走出了一路欢快的小碎步。
第二天早晨老时间,老地点,因为有了昨天那一眼,老陶老远就热情洋溢地冲那个女人招呼道,来啦。后者只是点了下头,然后走到离老陶远一点的地方开始做甩手操。老陶他望着女人略微发福的背影,他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
在对女人自以为是的态度生气的同时,老陶也对自己这一个多月莫名其妙的生活很是不满。他决定不再早锻炼了,即使锻炼也不去那儿了。这一次没等孩子们建议,老陶主动提出想出去旅游,孩子们当然赞成啦,问想去哪儿?老陶一咬牙,说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远一点,那就去海南吧。
这一圈走的,老陶认为自己确实从中体会到了乐趣。回来后他很想找人说说他的感受,他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就是那个他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人。他觉得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共通东西,是那种东西在吸引着他,但具体那种东西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知道。
在音像店碰上的时候,她还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又出远门了?老陶说,是,是,去了一趟海南。女人眼睛亮了一下,虽然短暂,但那老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说,海南不错,我去过。说完她并没有马上走,似乎还在等老陶往下说,这是老陶没有想到的。那天他们是一路走回小区的,她说她就住在最靠里的3号楼,西单元。她没说更具体的楼层,就这,老陶都觉得够意外的了。
老陶又恢复了早锻炼的习惯。他认为从身心健康的角度出发,早起锻炼是很有好处的。那女人叫叶郑蓉,50岁,曾经做过生意,现在不做了,主要是没心劲了。熟了以后,老陶发现这个叶郑蓉其实是个相当健谈的人,而且见多识广,老陶以前认识的那些女人和她一比,顿时就没了味道和光彩。尤其是叶郑蓉那种从容的做派颇让老陶着迷。老陶第一次感觉到了退休的好,这样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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