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女儿》第18章


“你知道理查三世的事吗?”
“只知道他宰了他侄子,还用他的王国换一匹马。他还有两个叫猫跟老鼠的弄臣。”
“什么?”
“你知道的:”猫跟老鼠,爱我们的狗,统治英国的是大野猪(译注:喻贪婪的人)。“”
“是的,当然,我忘了。那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我对那段时期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对理查三世感兴趣?”
“玛塔建议我做些学术性的调查,既然我短时间内没办法亲身去调查什么案子。还因为我对脸很有兴趣,所以她带给我所有要犯的画像。我指的要犯是她提供的各类神秘事件中的主角。理查有点儿是被不小心混进来的,但他却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谜。”
“他是吗?怎么说?”
“他是史上最丑恶罪行的始作俑者,但他却有一张伟大法官、伟大统治者的脸。此外,人人都说他是心理变态的畜生,不过顺便提一下,他的确曾是一名好的统治者。他治理北英格兰成绩斐然,是个好官也是个好军人。私生活也没给人什么话柄。他的哥哥,也许你知道——功绩彪炳的查理二世却是皇室中最会玩女人的家伙。”
“爱德华四世,是的,我知道。一位身高六呎虎背熊腰的俊男。也许理查就恨自己跟他长得刚好相反,所以他才要除掉他哥哥的后代。”
这是葛兰特从未想过的。
“你是说理查对他哥哥有压抑着的恨?”
“为什么是压抑的?”
“因为即使是骂他骂得最凶的人,也承认他对爱德华忠心不二。从理查十二、三岁的时候他们就做什么都在一起,另一个弟弟乔治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谁是乔治?”
“克雷伦斯公爵。”
“喔,他啊!甜酒桶克雷伦斯。”
“就是他。所以只有他们两个──我是说爱德华和理查。而且他们的年纪相差十岁,正好适合英雄崇拜。”
“如果我是个驼背,”小卡拉定思考着,“我敢说我会恨一个抢尽我所有锋头,抢去我的女人,抢走我荣耀地位的哥哥。”
葛兰特停了一会儿说,“的确有可能。这是我到目前为止获得的最佳解释。”
“也许不是那么公开,你知道,甚至也许没意识到。也许这一切在他看到登上王座的机会时才爆发出来。他也许会这么说──我是说他的血液也许这么说:”我的机会来了!这些年来总是被呼来喝去,站在后面,却没得到一丝感谢,现在是我获得回报的时候了,现在是我算总帐的时候了。“”
葛兰特注意到卡拉定对理查的想法恰巧和培尼——艾利斯小姐一样。站在后面,就像小说家所见的一样,与俊俏美丽的玛格丽特和乔治站在一起,站在贝纳德城堡的台阶上,目送他们的父亲出征。站在他们后面,“一如以往”。
“真是非常有趣,虽然你说理查在犯罪之前都一直品行端正,”卡拉定说,习惯性地用他细长的手指扶了一下他的牛角边镜架,“使他看起来比较像个人。莎士比亚笔下的他,你知道的,滑稽可笑,根本不像个人。我会很高兴做任何你需要的调查,葛兰特先生。可以让我换换口味不再研究农夫。”
“研究猫和老鼠而不是约翰。包尔和瓦特。泰勒。”
“正是。”
“你真是太好了,如果你挖出点什么我会非常高兴,不过此刻我要的是事件当时的说法。那些事在当时必然十分震撼,我想看当时的说法。不要事件发生时才五岁,根本在另一个朝代长大的人道听途说的转述。”
“我会找到谁是当代的史家,也许是费比扬,还是亨利七世?不管他,我会查出来的。同时你或许会想看看奥利芬特,他是现在研究大约那段时期的权威,据我所知。”葛兰特说他很高兴看看库斯伯爵士的书。
“我会在明天经过时拿来──我想就放在门房可以吗?──只要一找到当代的作者我就会带着好消息来报到,你意下如何?”
葛兰特说完美极了。
小卡拉定突然害羞了起来,让葛兰特又想起了卷毛小绵羊,就在他因为对理查有了新的看法而几乎忘了之际。他安静而含蓄地道过晚安,缓缓地走出房间,跟在他后面的是他飘扬的外套。
葛兰特想,撇开卡拉定家的财富不谈,亚特兰塔。薛古德看来钓到了好东西。
第八章
“怎么样,”玛塔进来的时候说,“你对我的卷毛羔羊有何评价?”
“你真是太好了,帮我找到他。”
“根本不必找,他一直在我旁边打转。他实际上可以说是住在剧院。《乘风破浪》这出戏他可能已经看了五遍;他不是待在亚特兰塔的更衣室里就是站在外面。我真希望他们结婚,这样就不会那么常看到他。他们甚至没有同居,你知道。纯洁无瑕。”她把她女演员式的惯有声音降低那么一会儿然后说:“他们在一起时十分甜蜜,有的时候他们不像恋人倒像双胞胎。他们对彼此全然的信任;双方互相依赖以形成一个完整的个体。就我所见,他们从不吵架──甚至没有争执。正如我所说,纯洁无瑕。这是布兰特带给你的吗?”
她用手指头怀疑地拨了一下奥利芬特的那本厚书。
“是的,他把它放在门房那儿。”
“看起来非常难以消化。”
“让人缺乏胃口,应该这么说。不过一旦你狼吞虎咽之后,是很容易消化的。让学生读的历史,写得钜细靡遗。”
“呕!”
“至少我发现备受尊崇的汤玛斯。摩尔爵士从哪儿听来理查的事了。”
“是吗?哪儿?”
“从一个叫约翰。莫顿的人。”
“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不过那是我们无知。”
“他是谁?”
“他是亨利七世时的坎特伯里大主教,理查的死对头。”
如果玛塔会吹口哨的话,她此时一定会用口哨来表达。
“原来那儿就是消息来源啊!”她说。
“那儿就是消息来源,而且后来有关于理查的种种说法都源自那儿。根据那个故事,神圣的摩尔写出他的历史,根据那个故事莎士比亚塑出他的性格。”
“所以这是恨理查的人的版本。我倒不知道。为什么神圣的汤玛斯爵士提到莫顿的说法比别人多?”
“不管谁的说法,都是都铎的版本。至于他提到莫顿,看来是因为他小时候曾在莫顿家里待过。莫顿是‘当时在场的人,所以写下目击者的说法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的讯息应该是第一手的。”
玛塔用她的手指又戳了奥利芬特一下。“写这本沉闷厚重的书的史学家知道那是有偏见的版本吗?”
“奥利芬特?只有暗示。老实说,他自己对理查也相当困惑。在同一页中,他既说理查是杰出的管理者和将领,声誉卓著,沉着稳重,生活优裕,和伍德维尔家那些傲慢的人(皇后的亲戚)比起来要受欢迎得多;却又说理查‘全然的狂妄自大,为了保卫到手的王冠不惜掀起腥风雨"。在某一页他勉强提到:不过有一些理由让我们觉得他不是完全泯灭良知。”下一页就写到摩尔对理查的描述,一个为他自己的行为深受折磨、难以入睡的人等等。“
“那么你那沉闷厚重的奥利芬特比较喜欢红玫瑰了?”
“喔,我不认为。我认为他并没有故意去偏兰开斯特。不过现在我想起他的确对亨利七世的篡位十分容忍。我不记得他在哪儿曾露骨地表示过亨利没有资格继承王位。”
“那谁把他推上去的?我是指亨利。”
“兰开斯特家剩下的和伍德维尔家傲慢的那些人支持的,我猜,还有全国因为男孩被杀而掀起的激愤。很明显的,任何有一点点兰开斯特血绿的人都会这么做。亨利本身又够精明,把讨伐暴君当作他夺取王位的口号,而先避谈他的兰开斯特血统。他的母亲是爱德华三世三儿子的私生子的继承人。”
“关于亨利七世我只知道他有钱得不得了而且苛刻得不得了。你知道在可爱的凯普林(译注:英国作家,专写英国宫廷故事)故事中,他封一名工匠为骑士,不是因为他技艺超群,而是这人帮他省了把书卷起来的麻烦?”
“用挂毯后面生锈的剑。你一定是少数知道他们这则凯普林故事的女人。”
“喔,我在很多方面都是个杰出的女人。所以和以前比起来你对理查并没有进一步的发现?”
“没有,我和库斯伯。奥利芬特爵士一样的困惑,祝福他。不同的是,我知道我自己很困惑但他看来并不知道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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