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第32章


脚步停下后的开头十秒钟,谁都没说话。
夏朵说:真没想到……你会来。
我只能对此行目的含糊其辞:因为你要走了。
她的嘴角弧度僵硬: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怎么倒霉的。
我没说话。
夏朵: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爸的名字?
我:想查总能查到。
夏朵:那你现在看到我了,满意了?对了,可能要让你失望,我妈看了你的信之后只是说了我一顿,没有去找我的家教老师算账。他们本来就打算让我去香港念书的——所以你运气不好,举报得不是时候。
我喉咙发痒,但还是习惯性地把谎言说了出来: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得太深,花钱雇人监视和跟踪这一套,不该是你这个年纪……
她抬手打断:我明天的飞机去香港,时间有限,不想听废话,总之谢谢你来看我。
我深吸口气,顿一顿,用另一个语调试探性地问:那班磊,他知道你去香港么?
女孩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那种咄咄逗人的不锈钢般的神采:当然没告诉他,说了又怎么样?他心里没我呵,不会感到心疼的。
我太阳穴有些发胀,思考之后想到句很傻的安慰的话:那到了那里,你就把他忘了吧,也把我忘了吧,我们两个都不值得你记着。
夏朵笑了,反问我: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论?他做事光明磊落、有情有义,像个骑士;你呢,说到底和我差不多吧,都想过害别人,都只为自己着想,不择手段。
我摆摆手:你别讲了。
夏朵:我当然要讲,你和他我都不会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祝他以后会更加幸福,至于你……最好,不得好死。
6
夏朵的诅咒显然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应该不得好死的我还好好地活着,应该更加幸福的班磊却半死不活。
当然,不得好死的人还有那个肇事司机。在我和夏朵见了最后一面的两天后,逃窜多日、有家难归的他终于承受不住良心的拷问,走进警局投案自首。
学生们知道这个消息自然群情激奋,纷纷在联名信上签名,要求严惩肇事司机,还受害者一个公道,给那些破坏城市交通的家伙们一个警示。可不管怎么闹,班磊成为植物人的事实无法改变。今后他是否能一觉醒来,醒来时已是哪一年,这都要看上天的安排了。
学生会的人在学校操场上拉起“抵制酒后驾车 还我道路安全”的签名横幅,打算以后挂在学校醒目的位置。当时我正好路过,尽管横幅前人头攒动,我还是走上去签下名字。
当然也有个别人很不屑,觉得人都半死不活了还在这里搞形式主义,真是没有意义。
如果是放在初中遇到这样的场面,我一定会冲上去和说这种怪话的家伙打个你死我活。但今非昔比,我只是很平静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转身走进大楼。
既然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宽恕自己,那不如宽恕别人。
我是来三楼地理爱好者小组活动室报到的。但说是报到,其实是不请自来。学农结束之后,我依旧在剪刀小组打下手,按理现在不必来,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要报告。
龙虾见到我也略显意外,让我把门关上,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却从怀里摸出一根很细小的环形锁。
这间办公室的门是双拉门,左右门扇各有一个门环。我用环形锁“咔嗒”一声同时锁住了门环,然后转身来到办公桌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藏在手掌心里的小剪刀就剪断了座机的电话线。
你这是干吗?
龙虾意识到我现在和他都被锁在了这间办公室里,也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络。一般这都是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劫持人质时会做的事情。
我朝他摆摆手:龙老师您别担心,我只是不希望别人打搅我们。
说罢,拉了张椅子在他桌子前面坐下来。
从我现在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身后的那扇窗户,临近五月的阳光很舒服地照射进来。下面就是那片操场,有课间休息的学生,有那段签名的横幅。如果有人运气好或者特别细心的话,会发现那百来个签名里,有一个不是真正的人名,而是签着两个掌心大的字——
“尾巴”。
龙老师,我已经查出来了,高二1班的班磊现在之所以会躺在病床上变成植物人,并不完全是遇到酒后驾车的意外因素造成的。
说到这里,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但却困难重重:
是尾巴害了他。
第十四章 大局已定
1
差不多就在我走进龙虾办公室不到两分钟后,教导主任螃蜞也离开东厂一条街火速朝这里赶过来,同行的还有另一个男老师和一个男生。
螃螟想来也已经是五十六七岁的人,但步伐飞快急促,加上脸色铁青,一路上自然怵到了不少学生:教导主任这种神色,必然是有人要倒大霉。
螃蜞这么十万火急自然是有原因的,在那个男生向他汇报可疑情况之后,他曾在自己办公室里打内线电话给龙虾,却是忙音,再打另一部外线电话,又是忙音。两部电话不可能一个人同时都在打,必然是出了状况,于是便赶来了。
名义上的“地理兴趣小组活动室”大门紧闭,螃蜞敲了几下门,叫着龙虾的名字,同时却已掏出钥匙试图开门。
教导处和尾巴小组的人员向来信息共享,但双方的主管都握有对方办公室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可惜这次的不时之需相当棘手,因为门被反锁了,而且敲门声之后,得到的应答声果然是林博恪的:庞老师您别担心,我只是想跟龙老师好好谈谈。
螃蜞这辈子恐十自跟太多的学生“好好谈谈”过了,所以这只会引起他的自嘲和更加的紧张。好在接着又传来龙虾从容不迫的声音:老庞,没事,让我和小林单独待一会儿吧,他不会出格的。
螃蜞皱皱眉头,让那个男生和男老师先回去。但他自己还要在这里等,等到一个真相大白,等到一个水落石出,等到一个束手就擒——他当然不相信里面那个男生不会出格,或者不会做出有损于尾巴计划的事情。
螃蜞要是会随便相信学生讲的话,那他就不是具有二十年丰富经验的教导主任了。
2
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办公桌后面的龙虾把目光收回到我身上,语气却不急不缓:前面,说到哪儿了?
我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丝毫不像一个列举罪证的人,倒像是在上一堂有生以来最认真严肃的课:最开始引起我怀疑的,是班磊车祸之后,我去找一个曾经暗恋过他的外校女生,因为说来很巧,我父亲生前和那个女孩的父亲是好朋友,所以认识;当时她快要去别的地方念书了,我在她离开前两天最后见了她一次,本来想告诉她班磊的噩耗,但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不过,她无意当中却说了一句话——
夏朵当时说的是:你和他我都不会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祝他以后会更加幸福,至于你……最好,不得好死。
我当时回答她:好死不好死,听天由命吧,但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希望班磊以后能再找到一个好姑娘。
夏朵嘴角很快抿了一下:你不知道么?他们复合了。
我:你说什么?
夏朵:班磊,和他以前师范附中的那个女朋友,他们复合了,前段时间我朋友正好撞到他们在和平公园那边约会,就告诉我了,看样子应该也没复合多久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她眼圈略有微红,然后换了种语气:总之,我认了,我比不过那个穿水手服的小狐狸精,我真的认了。
水手服。复合。班磊。
这就是夏朵给我的最重要的线索。
等一下。
龙虾听到这里,忽然伸出手打断我,问:你说的这个暗恋过他的女孩,是不是就是马超麟怀疑你瞒报信息那次,目击者声称和班磊在一起的那个外校女生?
我垂下眼帘:不错。
龙虾:这么说来,马超麟怀疑得没错,你的确扣下了举报线索?
我深吸一口气,承认道:对,但现在说这个没用了,班磊已经是植物人了。
龙虾摇摇头,眼神有些黯淡:当然有用,这说明了你的诚信问题,也说明了我当初看人的眼光问题。
说着他手对我轻轻一挥,仿佛自己不是在被控诉和检举,而是仍旧掌握着主动权:你继续讲下去。
我当时被夏朵的话吓了一大跳,但还没想到尾巴那一层,只是诧异原来班磊背着我偷偷留了一手,而且几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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