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跳尸》第38章


对我说话,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好像我在昏迷中听到过。
“先生,你好点了吗?”她说。
我同样用英语软绵绵地答应:“我想好点了吧,不过,如果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的话,那我真遗憾我居然还活着,因为我得承受这一切恐怖和痛苦。”
“如果你说的是那事,”那老妇人说,“就是你谋杀了那位绅士的事,我倒认为你还不如死了好。我看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不过,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们只是让我来护理你,让你身体尽快复原。我只是恪尽职守,问心无愧。如果人人都能像我这样,那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我厌恶地不再理那个老女人。她居然会这样毫无怜悯之心地对一个刚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人说话。我感到浑身虚弱,根本无力考虑所发生的种种变故。我命运坎坷,恍如一场噩梦。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是否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这一切从来就没有作为现实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当浮现在我眼前的形象越来越清晰,我的就变得越来越焦灼不安。周围的一切阴森逼人,没有人愿意靠近我用一句温柔、体贴的话语来安慰我;也没有谁愿意伸出亲切的手来扶我一把。医生来过,开了点药方,老妇人则替我备药。而前者一看就知道十分草率马虎,后者则一连凶相,毫无怜悯之心。除了能赚到几个钱的刽子手之外,谁还会对一个杀人犯的命运感兴趣呢?
那些都是我一开始的想法,但是我很快知道柯温先生已经对我非常优待了。他叫手下为我准备了一间最好的牢房——这样恐怖的房间竟是最好的了——也是他给我指派了医生和护士。他自己的确很少来看我,虽然他很热切地期望减轻每个生命的苦难,但他也不愿去听一个杀人犯痛苦凄惨的呓语。所以,虽然他有时会到牢房里来,以确保我没有被丢在一边无人照顾,但他来得时间很短,而且间隔时间很长。
我的身体逐渐在恢复。一天,我坐在椅子上,眼睛半睁半合,面色像死人一样铁青。我的内心充满悲伤,经常想着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省得在这个极度不幸的世界上苟延残喘。有那么一会,我还在思索,是不是索性认罪,接受法律的制裁,死得比可怜的贾丝汀更加不明不白。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房门被推开了。柯温先生走了进来,脸上充满同情和怜悯的表情。他拉过一张椅子靠近我坐下,然后用法语对我说:“我恐怕这个地方是太让您感到震惊了。我还能做些什么使您更舒适一点吗?”
“谢谢您,不过,您所能想到的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在这个地球上,我已经不可能再享受到什么让我感到舒服的快乐了。”
“我知道,对于像你这样身遭如此离奇的打击的人来说,我这个陌生的人的同情是很难令你感到好受多少的。但是,我希望你将不久就能离开这个悲惨的地方。因为确凿的证据可以轻易地令你摆脱罪名。”
“这是我现在最漠不管心的事情了,我因为一连串奇怪的事情,已成为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对我这样饱经迫害,历尽磨难的人来说,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
“的确,没有比最近发生的这些怪事令你更加痛苦不幸的了。你被一场事故带到这个海岸,这个地区素来以好客闻名,可是你上岸却立刻被人逮捕,并被指控杀了人。
你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是你朋友的尸体——无法解释他是如何被害的,而且尸体还被某个魔鬼放在你的必经之路上。“
虽然我因为往事被人重提而极度痛苦,可是我也不禁非常吃惊,看起来柯温先生非常清楚我的事情。我想我脸上可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因为柯温先生赶紧说:“你病倒以后,你身上所有的书信文件都被上缴到我这里,我检查了一下,期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些线索,以便给你的亲属写信,把你发生的不幸事件和病情告诉他们。我找到了你的几封信,其中有一封,从信的开头来看,是令尊写的。我马上给日内瓦写了一封信,从我把信寄出到现在,已经快有两个月了。你的身体还未康复,你甚至现在还在发抖呢,你的身体恐怕不适合经受任何激动。”
“你让我的心这样悬着,这比最可怕的噩耗还让我难受一千倍啊。快告诉我又发生了什么新的死亡?我这回又该为谁的遇难而悲痛欲绝?”
“你的全家都安然无恙,”柯温先生温和地说,“而且还有个人,一位朋友要来看望你。”
我不知道我的脑子里怎么会闪过这个念头,可是我蓦然想到——难道那个杀人凶手还要特地赶来嘲弄我的不幸,想通过克莱瓦尔的死来刺激我,以此逼我就范?我用手蒙住眼睛,痛不欲生地呼喊道:“噢,把他带走,我不能见他,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放他进来!”
柯温先生困惑地打量着我。他见我这么大呼小叫的,禁不住要以此怀疑我有罪了。他非常严肃的说:“年轻人,我原本以为令尊的到来会让您高兴,不料竟遭到您如此强烈的反对。”
“我的父亲!”我叫出来,脸上的五官和四肢的肌肉全都放松下来,立刻从痛苦转为极度的喜悦,“真的是我父亲来了吗?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可他在哪里啊?他为什么不马上来看我?”
我态度的急剧转变令镇长又惊又喜,可能他以为我刚才的叫嚷,不过是一时的胡话,于是他的表情又转为先前的那种宽厚慈祥。他站起来,和护士一起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父亲走了进来。
在这一刻,还有什么能比父亲的到来更叫我快乐的呢!我张开双臂拥抱父亲,哭道:“你一切都好,安然无恙吗?还有伊丽莎白和欧内斯特……”
父亲安慰我,并再三向我保证他们都健康快乐。他见我对此如此关注,就终围绕着这个话题和我谈话,好让我精神振作起来。但是他很快就发现监狱并不是个令人愉快的住所。
“我的孩子,瞧你住的是什么地方!”他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打量着栅栏铁窗,还有屋子破败的样子。
“你原本是为了寻求快乐才出去旅行的,可是厄运却对你如影随形。可怜的克莱瓦尔……”听到我那惨遭毒手的不幸朋友的名字,我的内心如翻江倒海,虚弱的身子也支撑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噢!是啊,父亲,”我回答道,“最可怕的命运始终悬在我的头上,而且我必须活着承受完所有的折磨,否则我早就死在克莱瓦尔的棺材上了。”
我们没有被允许进行长时间的交谈,因为根据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仍需采取一切必要的预防手段,保证平和的心情。柯温先生走进来,坚持说我不能疲劳过度。但是父亲的到来对我来说真是喜从天降,我的身体渐渐康复了。
可是虽然病魔离我而去,可是我又陷入了忧郁、阴暗的悲哀之中,怎么也无法排解。克莱瓦尔被人残忍地杀害的形象永远在我眼前浮动。这些回忆不止一次地令我陷入极度的激动,我的亲人们深深地担心我会旧病复发。咳!他们又何必尽力保全这样一条可悲又可憎的生命呢?毫无疑问,我一定会完成我的宿命的,我的厄运已经快到尽头了。快了,哦,很快死亡就会令我的心脏永远安息,把我从不堪重负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在进行正义的审判时,我将得到永远的安宁。
当时,虽然我的脑海里不断动着想死的念头,可是死亡毕竟离我还太过遥远。我常常连续几个小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幻想会突然出现一个惊天动地的变故,把我和我的敌人一起埋葬在一片废墟之中。
审判的日期就要来临了。我在监狱里已经关了有三个月。虽然我的身体仍然非常虚弱,而且随时都有旧病复发的危险,可是我必须到一百英里外的县城去接受审讯。柯温先生主动承担起帮我寻找证人和安排辩护律师的责任。因为此案并不是被提交到决定生死的法庭上审理,所以我免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罪犯的身份出席,从而躲过了一番屈辱。
由于我被证明,在我朋友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我正在奥克尼群岛上和人聊天,所以大陪审团驳回了起诉。于是在解至县城两个星期后,我被无罪释放了。
父亲见我洗脱了罪名,又能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并且可以重返故里了,不禁大喜过望。可是我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喜悦之情,对我来说,我不管是住在监狱里,还是住在皇宫里,我的生活都一样让人厌恶。我生活的这杯酒被人永远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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