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鸟》第40章


“本来是不想等了,可是一想到苏锐请我吃日本菜,就等下去了。”天舒说,“苏锐又穷又小气,只会带我去吃PIZZA,终于有一次可以请我吃日本菜,机会太难得了,不能错过,要不,谁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所以就一直等下来了。”
苏锐听了,一把拉住她要走:“现在我们去找日本餐馆,我想还有开门的。”
天舒却没有动:“走不动了,也吃不动了,我想我是饿过头了。”
天舒说罢,把头轻轻靠在苏锐的肩头:“苏锐真是很难等,不过我真的很高兴我终于把你等到了。”
苏锐抱住她:“我们交往吧。”
天舒埋在苏锐怀里,点了点头。
两人相拥。那一刻,是天舒最幸福的一刻。半晌,她仰着脸说:“记住,你还欠我一顿日本菜。”
苏锐点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第二天到实验室工作时,唐敏向天舒道歉,天舒笑笑说:“哪里,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谢谢我让你等了三个多钟头?”唐敏说,“那你是有病。”
“也许吧。”天舒还是笑。
唐敏摇摇头,表示不解与无奈。
对美国感觉最好的大概就是像天舒这种来美国一年半载,没有经济压力,没有进人社会的小青年。这些中国大学一毕业就往美国跑的留学生,唐敏个人感觉挺幼稚的。这个观点主要来自天舒。
有一次,她到天舒家,发现她们家的煤气灶坏了。唐敏叫天舒修一下,天舒带着一堆的工具,盯着炉子看。最后说,她怕危险,不修了。这怎么会危险?天舒的心理年纪比她的实际年纪还小。
相处久了,发现天舒这个女孩子还是蛮好的,相当的谦虚,说话做人,没有什么傲气,在这个普遍自我感觉良好的时代难能可贵,尤其在女性方面自我感觉良好的时代,更是不可多得。
唐敏看着天舒,觉得很有意思。想不到现在的“新新人类”还会这么痴情犯傻,她以为个个都是“四处撒网,重点捕捞”呢。
天舒在谈恋爱,有时连人都找不到。一次唐敏有事去找她,却在路上遇见大森,问他,看见天舒了吗?大森说:“哪能呢?”
“你们以前不是很熟的吗?亲如兄妹。”唐敏说。
大森说:“以前是以前,现在她人影都不见了,有了男朋友早把我这个哥哥给忘了。再说,我凭什么替别人照顾老婆!”
回到实验室,唐敏将大森“我凭什么替别人照顾老婆”
的话转告给小马和王永辉,竟在男人中很有共鸣。
实验室的人平时中午都在一起吃饭。现在见不到她,无疑是与苏锐共进午餐去了。
天舒这一谈恋爱,最难过的是TIM。他常问:“天舒呢?”
唐敏说:“找她男朋友去了。”
TIM的脸色立刻黯淡地“NO”了一声。
TIM终于在课堂上看见了天舒。
天舒告诉他,她有心上人了。TIM是个可以接受一些挫折的人,与他说了,他也就好过了。
天舒说:“我们是朋友。”
TIM笑笑:“MORETHANTHAT(不止),我们是好朋友。”
这时老师说:“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又快要期末考了。”
一个很委屈的声音:“一定要吗?先生。”
大家全乐了,教授摇摇头:“你不是一定要的,只有在你想毕业的条件下,你才需要考虑。”
2 断肠人在天涯
唐敏给学生上课不认真是有名的。上个学期,学生反映到了系里。甚至有学生给唐敏写卡片,说打算给她买张船票,让他们的TA(助教)漂回中国去。别的人要是收到这样的卡片,早就不知所措,美国学生个个都是不可得罪的样子。唐敏却对学生说,你们给我买张机票吧,这样快点。
终于,唐敏被叫了去,听了一些严厉的话,叫她用点心。
从办公室出来,唐敏就心情不好了,还没有时间安抚自己,又匆忙赶到餐馆打工。精疲力竭,为了那么一丁点的小费,她心清不好,还要装好心清,学老美将“青岛”啤酒发音成“QINGDAO”,否则老美听不懂。餐厅里开的那种庸俗、下流的玩笑,让她忍无可忍。上个菜,盘子端高了些,老板看不顺眼,骂:“你是在喂奶吗?”对于老板的骂,她总是虚心接受,下次再犯。被骂后,唐敏又把餐厅附送的APPETIZER(开胃点心)——两粒锅贴、一条春卷,上成了两条春卷一粒锅贴。大师傅骂出的话更是无法入耳:“人,都是一条两粒的嘛,难道你是两条一粒?”
果然,收工的时候,老板对她说:“现在快到夏季,餐馆生意不好,我看你也干得漫不经心,你,以后不用来了。”
唐敏在餐馆打工全用英文名,而且换一家餐馆改一个名字,后来自己都忘了是叫“LILY”还是“ROSE”。有一次,她走在路上,后面有人叫:“喂,你……”她回头,是以前打工餐馆的大厨。大厨问:“你,就是……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的?”“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就对了。”唐敏说完就走了。
她有资助,一个月几百上千的奖学金,虽不多,对天舒这样的年轻学生是够用的,可对她唐敏不够,她有家,她还要养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到美国后也找不到工作的男人。唐敏想到这儿,头就大,女人养男人,悲哀,对女人是悲哀,对男人也是悲哀。
她想多赚些钱,董浩来了要用钱,不来,她也要赚钱,她极度地没有安全感,钱好像是惟一可以给她安全感的东西,胜过男人。
唐敏刚刚打工回来,回到家,她随便往沙发上一躺,电话铃响了。
“喂,是我呀。”
唐敏一听这个声音,就说:“那我给你打过去。”
他们每次都这样。董浩有要紧事打越洋电话“传呼”,唐敏再打回去,目的当然是为了省钱。可这次董浩却说:“不用。现在大陆的电话费也便宜下来了。晚上十二点至凌晨七点话费是半价。知道今天为什么打电话吗?”
“为什么?”
“我签到证了。”董浩的声音平缓,是那种强烈抑制住自己,而想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平缓。唐敏心里“咣当”一下,像是什么散了似的。
“想不到吧?”董浩的兴奋实在抑制不住了,干脆就表示出来,“我跟你说啊,那天特别巧……”
临挂电话前,董浩说:“等着,你老公我快来了。不过我得先给你寄张照片去,免得你那天接错人了。”
四周一望,她的公寓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极必需的家具,比如说床。董浩要来,她得添置一些家具了。她对自己说。
唐敏的心情不由得更坏了。她的心常常是紧绷的,走在居家小路上,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居家小道,路上没有行人,偶尔看见一两个遛狗的人,主人走得悠游自在,狗更是从容不迫地从唐敏身边走过,比主人还主人。
绿草、鲜花与她的心境多么不协调,只有满天飞的乌鸦体贴她的心情,乱鸦揉碎夕阳天。美国怎会有这么多的乌鸦呢?难道不知道它们对于中国人而言,是不受欢迎的吗?
在美国三年了,对这里没有了刚来时的新鲜和激情。倦游归来,相反对中国文化产生极大的兴趣,近来想起马致远的小令:“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觉得贴切极了,现代人在表达心情方面似乎不如古代人。
一个提着水管正在浇草坪的美国男人看见她经过,立刻问:“AREYOUOK(你还好吗)?”她看了人家一眼,“嗯”了一声,继续走路。
突然那个男人把水管一丢,追了出来:“AREYOUOK?”
唐敏反生奇怪,点点头:“YES,IAMOK。”
那男人又问:“AREYOUSURE(你确定吗)?”
唐敏这才意识到她的样子有多吓人。NANCY曾和她开玩笑,她只能找两种人获得帮助,心理医生或牧师。她感觉自己无法面对上帝,只能看心理医生了。
听说S大学不少学生有不同程度上的精神病,以硕士。
博士为多。真是奇怪,那些晒太阳的老人好像都很快乐,这些有知识的人怎么就快乐不起来?心里有那么多的郁闷。
心理医生很详细地询问了她的个人情况,尤其是她童年的遭遇,像有没有被虐待过,有没有不愉快的经历等等,唐敏—一否定了。
心理医生说:“你好好想想,要知道童年的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
唐敏觉得自己讲英语时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先天不足的人,始终没有办法像用母语一样表达。但她似乎宁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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