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寻》第78章


花以怜睁大了双目,看到那人赤红着眼,清雅的五官因痛苦扭曲到了一起,嗓音是尖锐的是激动的,宛如堕了仙的魔,抓住她,摇晃她,恨不得撕裂她!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哪怕一丝一毫?”
肩膀上传来生生地痛,衣衫上染着他掌心里的血,曾经温润如水的人变得癫狂,花以怜近乎崩溃了……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她只想跟衣遥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小小的夙愿罢了,可是却在七年前,被那个妖女摧毁了一切。现在他们终于能够重新团聚,只要在他的身边,最后是生是死都不觉得可怕。怎奈……怎奈万万没有料到,只因自己一时的神智不清,竟然犯下如此不可弥补的错误!偏偏那个人,又是她愧疚最深的人!
花以怜眼神空洞,披头散发,活像具坏了的布偶,对于祈云修的问话,竟是半点也答不出来。
一丝一毫的真心吗?
有过吗?有过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祈云修动作一滞,呆呆觑了她两眼,似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忽然格格地嗤笑起来:“果然……果然……我真的就像条狗一样,被人呼之唤去,只要勾勾手指,就上赶的跑过来了……怪不得别人……怪不得别人的……”
他抑制不住,笑声渐高渐响,涩涩哑哑地亦如负了伤的小兽,笑着自己的傻,多年痴情得不到半点回报。
“师兄……”花以怜见他起身至窗边,下意识地唤住他,但一张口,又不知从何诉说。
“不用你可怜我!”被风吹得飞扬的发丝,宛如狂乱欲断的弦,拂过精秀如画的眉梢,在眼角处留下丝丝残疼。
祈云修转身刹那,眸中一抹情深,不灭,不熄,却也化为了怨,化为了恨。
但怨的是谁?恨的是谁?
或许,只是自己罢了!
衣袂飘卷,窗纱轻颤,宛如一株白华幽昙随风而逝。一夜温存,换来却是黯然神伤。
花以怜泪涌掩面,将衾枕润得湿透。
雨,淅淅沥沥地落上庭院的台阶,朦朦胧胧的,雨声细碎,花色清冷。
不清楚过去了多久,门,“砰”地被人推开了。
花以怜枯坐镜台前,正出神地凝着镜中的自己发呆,随即被这一声惊醒了,心脏猛地悸跳,回过首,封衣遥静静站在门前。
62惊情(新)
原本浮动的空气;似乎在彼此之间凝滞了;总觉得是胸口还是哪里;闷得快要窒息。
房内淡淡的光线映照着那一袭红衣;却黯然了他的神色面貌,若不出声,还以为那是月光在夜晚偷偷留下的一抹剪影。
花以怜冷不防他推门而入;陡然起身,但很快;一股寒意遍体;一种痛楚绞心,深深的羞愧与罪孽感,让她感到无颜以对。
修长削瘦的身影仿佛静在那里凝固了;昏暗间像有什么在幽幽地燃烧;封衣遥的目光,似乎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即使看不清,却仍觉如刀如火,胸口便火辣辣地痛着。
许久,花以怜目睹他举步走近,步伐慢得古怪,身形晃晃悠悠的,恍如喝醉了酒一般,俊美的眉目渐渐从阴影里脱现而出,是熟悉的人,然而哪里,又好似陌生了。
他的脸,惨淡的白,乌发披散,红衣松垮,看上去衣冠不整,彻夜未眠,一步一迈间,犹如古墓里爬出的僵尸,来寻那死了放不下心头的人。
花以怜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脑际不禁有些混乱,开始回想着昨日,他被阮湄裳留下,然后,然后整整一晚,他都没有来找过自己。
是妖女的原因,还是因为……
花以怜抬首触碰上他的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的。
大脑“轰隆”一响,她脸色白到透明,想到了那个可能。
“衣遥……”是惊慌,还是害怕。
封衣遥站在面前,探出手,动作轻抚着她耳畔的一撮小头发,声音里满是怀念的味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在山顶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
“衣……遥……”花以怜眼泪“唰”地滚落下来,痛彻心扉在一瞬间。即使不曾出口,但心中已然明悟。他知道了,他已经知道了!
封衣遥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唤,也没有看到她的眼泪,那时苍白无绪的俊容上,倏然涌现出一抹薄薄的红晕,犹若一个羞涩的孩子,唇角泛着浅笑:“你说……你的心里只有我,只爱我一个人……”
他像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不可自拔,一字一句,不停地重复着:“只有我,只爱我一个人……只有我……只爱我一个人……只有我……只爱我一个人……只有我……只有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大笑,空洞洞眼睛里,已是挤满了晶莹的泪水,边笑边流,一滴滴的,似血不止。
花以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被他抓着按在了床上,尚未回过神,上身衣衫已被撕裂开,那细致的脖颈、柔滑的肩膀、白皙的肌肤上,俱清晰显现着一块块深色的淤青,便也是旖旎的印记,昭示出昨宵那一场激烈忘情的欢爱。
封衣遥瞳孔猛一凝缩,变得红炽灼烫,直欲滴下血来,那时分不清是爱是恨,人彻底地癫狂了。
“你忘记了吗?!忘记你说的话了吗——”两手扣得紧紧的,可以感觉到她皮肤下脆弱的血管。
“呜……”颈项上沉重的桎梏,让花以怜呼吸不能,宛如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即将被他扼死在手中。
封衣遥瞳仁的颜色深极了,那么一双美丽蕴着情眷的黑眸,此刻却充满了悲恸充满了怨恨充满了绝望,两手颤抖着,脸上扭曲的表情似哭似笑——
“为什么……”
“你不是只爱我,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为什么又会跟他……”
“为什么!为什么啊——”
疯狂的,撕心裂肺地吼叫,几乎要把喉咙都给喊破了。
花以怜终于艰难地吐出字:“你……杀了……我吧……”
封衣遥浑身一震。
泪落在唇边,苦极、涩极,把原本嫣红的唇瓣,染成淡淡的灰白,亦如莲花上那一点点的灰烬。
一种比死还可怕的感觉席卷而来,封衣遥失魂地瞧着那张的容颜,然后,双手软软地松开。
“为什么……”目中是黑寂的冷。
花以怜揪住被角,一点点遮住丝无片缕的半身,好像上面有丑陋的疤痕,不愿让他看到,亦不愿让自己看到,胸口在快速地起伏着:“我当时……心里很乱,又因为喝了酒……后来撞见师兄……迷迷糊糊的……”
封衣遥冷笑,声音有些尖锐:“因为这样,你就跟他……”
花以怜呼吸微窒,被那炽亮的目光狠狠刺痛了:“我知道现在事成定局,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了。”
“是么……是么……”唇齿间泛着血腥味,封衣遥颤抖到不能自已,一直以来他所害怕、所担忧的,一直藏在心底最深的那个念头,终于变成了现实。
激动的情绪达到极致,他开始惨笑,深邃的双眸闪烁着仿佛来自冥狱的黑色火焰,唇角生出一丝诡邪的讥笑:“你是真的喝醉了神智不清……还是,还是你对他,其实根本就……”
“啪——”
封衣遥偏过脸,俊逸如玉的脸庞上,浮现出一道清晰的红色手印。
他瞪大眼睛神情呆呆的,过去良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花以怜举在半空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心在那一刻变得支离破碎,化为尘风沙砾,再没有一丝完整。
他居然,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比万箭穿心还要痛,比亲手杀掉她还要痛!
她自知铸成大错,然而他又怎能、怎能不相信她?
七年了,她对他的情念,自始至终不曾改变过,为了他,多年来一心一意别无他念,为了他,不顾性命危险身涉龙潭虎穴,更是为了助他修炼魔功,自愿奉献自己的清白之身。
然后最后,他却怀疑自己对他的情意!
这比什么还要来得痛!
为什么要这么伤她,要这么伤她?!
那似震了天地的惊情之殇,充聚在瞳孔最深处,直如雷鸣云啸,百海叠浪!
一时两厢凝望着,皆是心崩神溃,痛不可当!
“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泪水干涸在腮边,花以怜目中的那一点点光,黯了灭了,便是心灰意冷了。
封衣遥身形蓦然摇晃下,那句话在脑中犹如回音般——
不想……
再看到你……
不想……再看到了……
眼眶恍被灼炭熏烤过似的,因极度疼胀而变得发红,他两只眼睛盯着她,直直盯着她,死不瞑目一般,不敢相信,她真的说出口了……
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他了。
那之前的一切又算什么呢?在山顶的甜蜜相依,在茅舍宁静幸福的生活,那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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