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第549章


过了一年,侦察排长荣升侦察参谋,遗下侦察排长的空缺,由王司令亲自提名,让谢三儿破格递补。谢三儿从一个上士班长一下子升为中尉排长,跳过了准尉和少尉这两级,在部队中,这叫做“黑虎跳”,如果没有特殊的军功或特殊的关系,是根本办不到的。
就在谢三儿荣任排长以后不久,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地到军法处来告状,说是谢三儿强奸了她。当时部队里的官兵,嫖暗娼者有之,姘民妇者亦有之,虽然也为军纪所不容,却只算违反军纪,不算触犯军法;而强奸罪,不但违犯了军法,严重的还要枪毙,何况告的又是谢三儿,我父亲特别生气,当即开庭审问。
据那个女人说,她丈夫被抽了壮丁,开到抗日前线打仗去了。她和小姑子两个无以为生,就在这司令部附近开了一所小小的茶馆,楼下卖茶,楼上设赌。谢三儿是她楼上楼下的常客。昨天夜半,谢三儿喝醉了酒,闯进了她的房间,用暴力把她给强奸了,有她小姑子目击可证。传她小姑子来一问,只说早上起来烧开水,看见谢三儿从她嫂子房间里出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父亲生气之极,把谢三儿叫来一问,他却矢口否认。我父亲办案多年,当然知道奸情案子是最说不清楚的:有没有奸情,是通奸还是强奸,全在女方的一句话儿上。谢三儿是他从家乡带来的人,判得轻了,就有偏袒的嫌疑。我父亲一生气,就判了个“强奸抗日军人家属,就地正法”,拿去叫王司令批。
王陵基心知我父亲的为难,笑着说:“办这种案子,你不行,还是我有经验,你就看我的吧!”
说着,就把那女人传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强奸的。那女人连诉说带比划,说得活灵活现。王陵基微微一笑:“既然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只要检验一下,有没有被人家强奸过,不就清楚了吗?”当即命令身边的两个勤务兵:“把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待我亲自检验!”
两个勤务兵奉命上前,把那女人摁倒在地,强脱裤子。那女人拼命挣扎,大声喊叫,死死地抓住了裤腰怎么也不肯放手。折腾了足有十分钟,弄得那女人满身尘土,竟连裤腰带都没有解下来。这时候王陵基一拍桌子,大声怒喝:“我这两个勤务兵,比谢排长年轻十来岁。他们两个人一起上,都脱不下你的裤子来,谢排长一个人,怎么强奸你?就算他强迫你脱裤子,如果你也像刚才这样叫喊起来,你那小姑子不就听见了么?可见你是一派胡言,满嘴里喷粪。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办你一个诬告抗日军人的罪名,关你三年五年再说。还不给我快滚!”
那个女人受了一场羞辱,又见司令果真发了火儿,不敢再赖在这里自讨苦吃,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儿跑了。
王陵基这才把谢三儿叫来,好好儿地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谢三儿见司令有心开脱他,也就不再隐瞒,说了实话。
原来,这个女人虽然不是暗娼,却也是个很出名的破鞋,跟他相好的男人,就有好几个是挺进军里的军官。谢三儿常去她那里坐茶馆儿、打麻将,他像貌堂堂,手面又阔绰,那女人对他很有意思。谢三儿的性格,只喜欢吃独食,最腻味一帮人在一起“涮锅子”,所以并没有搭理她。时间一长,却跟她的小姑子勾搭上了。她的小姑子倒不是破鞋,自从跟谢三儿落了相好以后,一心一意,只想跟谢三儿“天长地久”。那女人见自己的猎物被小姑子截走,心里酸溜溜的,千方百计,总想拆散他们两个。谢三儿不想得罪这个嫂嫂,就接连给她送金戒指、金镯子,无非想封她那张嘴,多多给予方便。那女人见谢三儿既有人才,又有钱财,更其不肯放手了。谢三儿出于无奈,只好委屈自己,背着小姑子应付她一下。不料那女人存下了一条独占谢三儿的心,偷情的时候,故意又喊又叫,存心让小姑子听见。小姑子醋意发作,第二天一早就把谢三儿堵在嫂嫂房间里了。这时候,三个人是三种心思:嫂嫂巴不得小姑子出来这么一闹,好让她死了这条心,自己人财两得;小姑子醋海兴波,可在嫂嫂面前又不能直说,直骂谢三儿“不要脸”;谢三儿呢,怕情人为此反目,好在并没有让她堵在被窝儿里,就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儿”。那女人见鸡飞蛋打,就横下了一条心, 愣说谢三儿强奸了她。她以为只要自己咬住了牙关,小姑子和谢三儿就没有办法了。不料谢三儿一气之下,转身就走。那女人骑虎难下,老羞成怒,干脆抓破了脸,哪怕三败俱伤,也要来一个大吵大闹,让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没有想到的是王陵基有心开脱谢三儿,亲自出来处理这件“强奸”案子,而且用的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办法。这一来,那女人闹一个里外不是人,只好忍气吞声地溜走了。
谢三儿出了这么一件轰动司令部的大笑话,自己觉得脸上下不来,就主动申请调到下面去立功赎罪。王司令为了让他保全面子,果然批准了他的请求,于是他就在这种情况下到了作战部队的。
谢三儿到了连队以后,立即参加作战,每次战斗,都非常勇敢。在一次战斗之后,我方取得了空前胜利,但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却发现谢三儿光荣牺牲了。牺牲的地方,前后没有别人;牺牲的时候,也没有别人看见。检查尸体,发现子弹是从背后打来的。按照战场上的说法,凡是背后中弹的,都是临阵脱逃的胆小鬼。根据谢三儿的胆量和表现,绝不像是逃兵。结合他下连队来的情况,估计有可能是被情敌暗算的。因为那个茶馆老板娘的姘头甚多,当众出丑以后,难免怀恨在心,要她的情人给她报仇;或者她的情人出于醋意,起了杀人之心,也是有的。只是什么证据也没有,不能立案侦查,只好希里糊涂地给他报了个“阵亡”,就算他在抗日前线为国捐躯了。
谢三儿死得如此窝囊,连我都觉得别扭,当然不能如实去告诉表伯的女儿,只好又一次发挥我编故事的才能,给谢三儿编了一个轰轰烈烈的战斗故事,继续去蒙骗那个可怜的姑娘。
七、我用小说怀念神偷
谢三儿死了以后,关于卢尚书真坟所在以及如何被谢三儿发现并已经盗走部分殉葬金银元宝的事情,我一句也不敢透露,包括我父母在内。这一方面是我对谢三儿有过不向任何人提起的许诺,尽管我还是个孩子,可是我自以为懂得“江湖义气”,应该这样做;另一方面,多少也有点儿怀疑这是谢三儿跟我开玩笑,正因为我是个孩子,他就随口编个故事哄着我玩儿,就好像我编故事去骗表伯的女儿似的。再说,不论这事儿是真是假,要是一传两两传三地传了出去,结果会有多么严重,我也想过:第一,卢湛虽然牺牲了,但是卢勋的后人在白竹乡依然是当地的望族,仍有一定的势力,如果知道祖坟被盗,一定不肯甘休。尽管谢三儿已经死了,可是他和我们家有说不清的关系,万一找上我父母打这无头官司,那可真是一辈子都扯不清的啰唣事儿;第二,不论是卢家的后人还是跟卢家毫无瓜葛的“外姓人”,如果听到了这个传说而且信以为真,那么他们就有可能为了找到这座坟墓而钻头觅缝,并进而大打出手,甚至还会牵扯到我的头上来。那么,二百多年前就已经演出过一次的大闹剧,又将再次演出了。
尽管我还是个城府不深的孩子,这点儿利害关系倒是明白的。所以我就学一个守口如瓶,几十年来,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一个字。
后来我开始文学创作,也曾经想把这个故事写成一部小说,可是考虑到时间地点人物都太具体,万一有人信以为真,还是要惹事儿,掂掇再三,还是不敢轻易一试。
但是谢三儿这个活生生的人物却在我的头脑里时时闪现,一部“盗宝记”的人物故事也越来越具体。只是解放以后我已经改行从事语言文字的研究,跟文学基本上绝缘,尽管有这样的构思,也不可能形之于笔墨了。
一直到“文化大革命”期间,我第一对“四人帮”的文艺理论有不同看法,第二对血统论和阶级出身也有不同看法,可是又无法跟任何人去讨论,于是决心发挥自己所长,写一部小说,用形象思维说明两个观点:一,人是立体的,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二,一个人在阶级社会中从属于哪个阶级,代表哪个阶级,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更不是世世代代不变的。我基本上以我的家史为骨架,把我童年、少年时代在缙云县的所见所闻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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