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桑》第22章


她思忖自己看错了人。 
理想的情人,能尊重她的敏感、克服她的厌恶感的情人应该存在。她遇到他的那一天,激情做为良心的提示,因而也是上帝的提醒,将会给她引路。 
她继续寻找他,眼睛在她周围的才子行列里扫来扫去,就像土耳其的苏丹,在后宫的密室里审视他的姬妾。 
尽管圣·勃夫也许不使她讨厌,而且在梅里美彻底失败后,她也许心甘情愿把小生的角色分配给这位知己。可是,圣·勃夫在大献殷勤之后,却退避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沉默,而且,她也许喜欢〃爽快的出其不意的攻击,甚于这种傲慢的静默〃。 
乔治·桑不停地在想: 
难道是因为她蒙受了某个奇耻大辱,而吓坏了〃他庄严的定期来访〃? 
难道他把她当作讨厌的的人避而远之? 
难道自己的失望扰乱了他对生活青年人般的信心? 
或者他是一个醋意很重的女人的情夫,她禁止他上一个危险女人的家?——〃假若确是如此,您不能安慰她,告诉她我是个老朽的女人。〃 
这是阿黛尔·雨果和圣·勃夫都不相信的东西。 
他俯身在乔治·桑的魅力掩盖的深渊之上,吓坏了,赶忙后退。但他较亲切地对她讲述这事,并赞扬〃受女人宠爱的男人的正直〃,但是指出与她建立友情不易。 
〃要使男女间的友谊成为可能,必须结束生命的多变和冒险的状态,必须让所有的人很简单地结束生命,就像上了年纪的人坐在长凳上,晒着四点钟的阳光结束白昼一样……〃 
总之,圣·勃夫很希望与乔治·桑隔一段距离,保持一种严肃的、但决不是两人单独相处的友谊。 
她觉得这点可悲、好笑。 
〃我的朋友,无论如何,如果我让您厌恶,那您就摆脱我好了……我再也不扰烦您。您高兴吗?好极了!我为此感谢上苍,并认为您做得对,避开我……〃 
但她避免与他闹翻。他是个有影响的批评家——除了在爱情上的事,她也并不怎么记恨他——而这并未涉及到爱情。 
另一个批评家古斯塔夫·普朗什,自《印第安娜》面世以后,就成了马拉盖滨河街的一个常客。他是她的情夫?巴黎人是这样说的。 
卡西米尔信以为真,而乔治·桑则坚决否认。 
事实上,普朗什并不引诱人。不过是由于他能干,乔治·桑让他成为自己在社交场上的男伴,而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一角色。 
她常去科尔德利街他租的那间带家具的脏乱房子找他,给他一些奇怪的使命:卡西米尔来巴黎,陪他去剧院是普朗什;索朗芝病了,叫医生的也是普朗什;早上,他送莫里斯去上学,晚上接他回来;多尔瓦尔每出戏的首演,也是他陪乔治·桑去观摩。 
严厉的古斯塔夫完全被娇小的杜德望夫人降服了。 
玛丽·多尔瓦尔仍是最亲爱的朋友,但她根本不可能参与乔治·桑的生活。 
维尼竭尽所能,使情妇与他称之为〃可怕的女人〃的乔治·桑疏远。 
玛丽手头总是缺钱养她的三个女儿,只得一次接一次地巡回演出,忠心耿耿的普朗什每到这时便派往维尼家,向他索取地址。 
在心灵的沉默之中,乔治以同样的速度写作。但她觉得生活空虚。 
1833年初春,《两世界评论》举行盛宴,招待合作者。古斯塔夫·普朗什做为该刊物的批评家,领来了乔治·桑。 
出于偶然,或者是布洛兹的恶作剧的安排,乔治·桑与阿尔弗雷德·缪塞相邻。圣·勃夫在为她寻觅追求者时,就已经打算把这个身材单瘦、金发飘动、仪容英俊的年轻诗人介绍给她。 
缪塞当时23岁,比乔治·桑和圣·勃夫小六岁。但圣·勃夫欣赏缪塞。 
缪塞讲究衣着,天鹅绒衣领一直开到腰部的礼服,歪戴在头上的高礼帽、挺括的领带、天蓝色的紧身长裤,都给他一种略为过份的优雅。 
当圣·勃夫向乔治·桑提议带他来时,乔治·桑拒绝了。她说:〃他太讲究衣着了,我们会合不来的。〃 
人们明白她是出于害怕,因为文学界的人讲了缪塞许多坏话。 
1840年,缪塞步人文坛,成就辉煌,文学界马上接受了他。可是,他忘恩负义地嘲笑和讥讽同仁们,最终招致了大家的攻击。 
缪塞是个被女人惯坏的孩子。还在产生爱情之前,他就尝到了肉体享乐。他以幼稚的疯狂,滥饮白酒,大抽鸦片,狎妓嫖娼。如拜伦一样,他被放荡所吸引。他被妓女娼妇弄得自觉失望,留下了丑恶的回忆。 
从青年时期起,他的神经就有病。做为一个诗人,他的灵感时有时无。他的钱包空空如也。 
在《两世界评论》举办的宴会上,乔治·桑发现讲究穿着的缪塞既不是放荡哥儿,也不是花花公子,尽管他两者都打算做。 
他言语讥俏,引人注目,让这位默不作声、眼睛漫不经心的美妇开怀而笑。 
她也需要笑。 
乔治·桑虽缺少风趣,却善于评价别人的风趣。她觉得他讨人喜欢。 
至于他,他觉得她有一双印第安人的大眼睛,沉凝、黑亮而温柔,盯着他的时候,像是在询问。 
他便被迷住了。 
她的皮肤呈黄褐色,闪着青铜的光泽,通过缪塞的诗,歌颂〃一位褐色胸脯的安达卢西亚女人〃,可以知道他喜欢〃处女的胸脯,如嫩葡萄一样金黄鲜嫩〃。这种琥珀色的皮肤大概为他隐秘的肉欲所喜欢。 
回到家,他阅读《印第安娜》,并且写了一封情给她,信中他表现出十分钦敬,末尾是:〃夫人,请接受我对您的敬意。〃还附上了下面的诗句——《印第安娜读后》: 
桑,你写书时,在哪儿看见, 
印第安娜床上的可怕场面: 
半裸的诺娜,与莱蒙陶醉欲仙? 
爱情以颤抖的手,徒劳地寻觅? 
它幻想中深深钟爱的幽灵。 
谁让你写下这热情的一页? 
莫非你心里有这悲伤的经验? 
莱蒙的经历感受,你又记起? 
那隐隐痛苦的所有感觉, 
无比空虚怅惘的快乐,毫无幸福, 
乔治,你是想象,还是回忆起这些? 
以〃你〃相称和恳切的提问产生了一种富有诗意的亲切感。于是,他们之间的情书便随之而来了。 
缪塞在写作中善于讨人喜欢,乔治·桑则重新感到了快乐。 
〃我的孩子阿尔弗雷德,〃她马上就这样称呼他。 
他们一起制订了一些浪漫的计划:登临巴黎圣母院的塔楼,去意大利游历。 
她不拘礼节地接待他:黄色丝绸晨衣敞开着,脚趾趿着土耳其拖鞋,头上罩着西班牙发网;她让他吸埃及烟,自己则垫个垫子坐在地上,就着一杆波斯尼亚产的樱桃木长烟斗吸烟。 
阿尔弗雷德跪在她旁边,把手放在她的拖鞋上,借口说注意上面的图案。声音则仍是打趣的调子。 
七月,《莱莉亚》完成,缪塞接到了一些校样。 
他很兴奋:〃在《莱莉亚》里,有二十页直达心灵,坦诚,有力,其优美与《勒内》和《拉哈》不相上下……〃 
接着,可爱的孩子又回到爱情上来:〃您相当了解我,可以确信那可笑的话"您愿不愿意?"永远不会从我嘴里出来。……在这方面,您我之间隔着波罗的海。您只能给予精神上的爱情,而我则不能把它献给任何人(姑且认为您不会一开始就撵走我,假如我竟敢向您求爱的话),但假如您认为我配得上,我也可以不是您的朋友——对于我,这仍然太偏重于精神——而做您的某种同伴,既无足轻重,也没权利,因此也无嫉妒和不和,可以抽您的烟,搓皱您的披肩,与您高谈阔论,染上鼻炎……〃 
乔治·桑需要给《莱莉亚》安插若干句亵读神明的诗,那是小说中斯泰尼奥酒醉后以变了样的声音唱的。 
缪塞写了这首《醉酒歌》: 
如果我的目光从狂饮中抬起,如果我颤抖,沾着红泡沫的嘴唇去寻找亲吻,但愿我强烈的情欲,不会在快乐来临时,面对情场女郎的裸肩有所减弱;但愿她们淫荡的抚摩,今天在我平淡的血液里,重燃起二十岁教士痉挛的欲火;但愿她们头上的花是我亲手撒;我的手指把她们飘散的头发,编结成芬芳的辫子;但愿我疯狂的牙齿从她们颤动的肌肉夺得一声惊叫;但愿她们喘息的声音频频向我求饶;但愿最后一次努力,我们的叹息包融合一起。通过最后一次对抗,我们的叫声互相应合;但愿我就这样死去!……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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