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往事》第46章


秋月在琴声的余韵中缓缓站起:夜来的春雨声,晨起深巷里传来的卖花声,给放翁的生活平添了一层幽静,倒也悠然自得。
杨宪基凝视着秋月,慢慢地靠近,怜惜地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舍去秦淮河的莺歌燕舞,随我隐名到这京城是非之地,已经够委屈你的了!
秋月黯然泪下。
琉璃厂。
秋风瑟瑟,落叶飘零,行人稀少。
庄虎臣进来。
张喜儿:掌柜的,昨儿晚上有位额大人差人过来,说叫您得空儿过去一趟。来人说,宫里头想用咱松鹤斋的东西。
庄虎臣有些嗔怪: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以后额大人的事儿,不过夜,甭管我在哪儿,只要传过信儿来,马上就告诉我,你们都听见了?
张喜儿、宋栓:听见了。
庄虎臣喜气洋洋地进到铺子里来。
张喜儿正在陪着一位穿着寒酸,但气度颇为文雅的客人挑砚台。
客人把一个砚台举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又看:好是好,就是太贵了,有没有再便宜点儿的?
张喜儿弯下腰,到柜台的最底层去翻,找出了一个,递给客人:这个便宜。
客人对这个便宜的砚台显然不满意:做工糙,造型也不够雅致。
庄虎臣:这位先生,我看您是个读书人,真想要,要不然这么着……庄虎臣指着客人手里的那个贵的砚台:按着便宜的价儿,您拿走。
客人先是惊讶,然后是充满感激:掌柜的,那就太谢谢您了,您瞧,我这心里怪不落忍的。
庄虎臣:小事一桩,往后您发了财,想着点儿我们松鹤斋就行了。
客人:得,借您的吉言,有朝一日,我要是翻了身,一定回报松鹤斋。
客人:掌柜的,您留步。客人走了。
庄虎臣转过身:张喜儿啊,今儿个晚上咱们得干通宵了。
柜台上放着已经如数选出来的额尔庆尼要的各种毛笔。
张喜儿念叨着:羊毫、狼毫、点花、兰竹、十八描……掌柜的,核对完了,没错儿。
宋栓手里一边儿捆着墨,一边儿困的直打瞌睡。
庄虎臣有点儿怜惜地:要不然,你先趴着睡会儿?
宋栓:掌柜的,我不困了。说着原地蹦了几下,又坐下,继续捆墨。
—》文—张喜儿从铺子后门,抱着一大摞玉版宣进来了。
—》人—庄虎臣过去,把铺子的后门关上。
—》书—张喜儿把一大摞玉版宣放在柜台的一角,一摞一摞地数起来。
—》屋—得子一边裁着纸,一边问庄虎臣:掌柜的,我裁的这纸,到时候都是给皇上用的?
庄虎臣:应该是皇上用,在康熙爷、雍正爷、乾隆爷、嘉庆爷这四朝,每年都是皇上亲自开笔书福,往后,皇上就不亲自动笔了,让南书房的那些翰林们帮着写。
得子想了想:那这点纸可不够写的。
庄虎臣:你那个是一半儿,裁完了接着裁玉版宣。
张幼林走进来,吃了一惊: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儿?
庄虎臣喜形于色地:幼林,大喜事儿,宫里跟咱松鹤斋订货啦!
众人欢呼起来。
在松鹤斋的历史上,这批来自宫中的订货显得格外重要,这意味着一个不起眼的南纸店,从此有了雄厚的依托背景和不断增长的知名度,正如庄虎臣所言:从此,松鹤斋走上坦途,成了享誉中外的名店。
《百年往事》第五部分
百年往事 四十一
春节将至,街上各家各户的大门已经贴上了崭新的吉祥对联儿; 馄饨挑、烫面饺儿、卖甑儿糕的,各类贩夫走卒穿街走巷,好不热闹。
张李氏家堂屋里,张李氏、张山林、张幼林和庄虎臣围座在一张八仙桌旁,桌上摆着干果、 大小八件、茶壶、 茶碗等。
张李氏:这些年,虎臣你真没少受累啊。
庄虎臣:东家信得过,肯节儿上能放手让我大胆去做,没有您的鼎力支持,光凭我庄虎臣,能干成什么呀?
张李氏:虎臣啊,你做事精明,有远见,松鹤斋这个台子已经给你搭起来了,往后,生、旦、净、末、丑,随你怎么演,只要铺子里的买卖能够蒸蒸日上,我们都会支持你!
停了一下,张李氏接着说:我和山林商量了,以往按琉璃厂的老规矩,年终分红,是东六伙四,咱松鹤斋从今年开始,破掉这老规矩,年终分红,东家和伙计各占一半!
庄虎臣激动得一时没说出话来。
张山林拍拍庄虎臣的肩膀儿:你为我们张家的买卖尽心尽力,我们张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庄虎臣站起身,激动地给张李氏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东家的知遇之恩,我庄虎臣有九分力,绝不使八分,只要咱们大家能拧成一股绳儿,松鹤斋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张李氏家胡同里,张幼林和庄虎臣并排走着。
张幼林:师傅,过几天我要去清苑(保定)的北洋师范读书了。
庄虎臣站住:清苑?不近哪,都过定州了,你不是在同文馆读书吗?干吗要跑到那儿去?
张幼林:嗨,还不是因为变法的事儿,同文馆的不少教习和学生都是维新派人士,朝廷正在收拾这些人,被抓的被抓,逃跑的逃跑,我们这些没事儿的也没心思继续读书了,不如干脆换个学堂,我就和几个同学转到北洋师范去了。
庄虎臣:你这一走……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张幼林:我也舍不得您,师傅,往后铺子里的事儿就全靠您支应了……
某围场。
一个穿杏黄色猎装的官员——清皇室成员,人称贝子爷——带领着额尔庆尼等一队皇亲贵胄正在纵马驰骋,弯弓骑射。
在一片树林间的空地,一个受伤的猎物被围住。
贝子爷看着猎物:你再狡猾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儿!说着对身边的人:这儿就交给你们了!转身策马离去。
贝子爷牵着马在嫩绿的草地上漫步,额尔庆尼跟在旁边。
额尔庆尼:贝子爷,瞧得出来,您今儿可是玩儿痛快了。
贝子爷:是啊,维新变法闹腾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有了了结,我这心也踏实下来了。
额尔庆尼:听说,刑部左待郎杨宪基也跟着卷铺盖了。
贝子爷:杨宪基?没听说过。
额尔庆尼:您怎么忘啦,就是从秦淮河赎出秋月姑娘的那个杨宪基啊。
贝子爷:嗯,想起来了,那姑娘可是美貌倾国倾城啊。
额尔庆尼:不单美貌倾国倾城,诗词歌赋也样样精通。
贝子爷站住了:嗯?这倒有点儿意思了,这么好的姑娘居然没主儿啦?
张李氏家。
张山林提着鸟笼子,跟着用人一块儿进了院子。
张山林在院子里自顾自地嚷嚷开了:幼林怎么那么懒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啊?幼林,幼林!说着把鸟笼子放在窗台儿上,就要进屋。
张李氏赶紧拦着,压低了声音:哎哟,他叔儿,你轻着点儿,幼林昨儿夜里才到,还睡着呢。
张幼林系着扣子,打着哈欠从东屋里出来:叔儿,什么事儿啊?
张山林凑过去:大侄儿,我又淘换两只鸟儿来,你喽喽?
张幼林“嗯” 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回东屋了
赵妈也跟进去:少爷,晌午您想吃点儿什么?
张山林抢着说:还是老三样儿,酱汁儿中段儿瓦块儿鱼、瓤冬瓜卤香鸡、真四眼井的麻豆腐,张山林略微想了一下儿,又补充道:外加一碟儿拍小罗卜儿,可别忘了放蒜泥。
张幼林:叔儿,您接的倒快,到底咱俩谁想吃啊?
张山林笑嘻嘻地:大侄儿,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陪着你吃,咱还说我那俩鸟儿……
松鹤斋。
得子在打算盘,张喜儿、宋栓儿接待客人。
庄虎臣穿着一身朝服,皱着眉头走进来:得子,待会儿你往刘大人家跑一趟。
得子一惊,警觉地朝四周瞧了瞧,悄声地:那个刘大人,不是已经砍脑袋了吗?
庄虎臣也压低了声音:不是叫你去送货,是让你给刘大人的遗孤送点儿银子,先从柜上支,回头儿记在我的账上。
得子:我就说,是松鹤斋庄掌柜的捐给他们的?
庄虎臣想了想:你这么说,刘大人在松鹤斋搁着一笔银子,是订砚台的,这不,刘大人不在了,掌柜的让我把银子退回来。
张幼林从东屋出来:叔儿啊,我现在对鸟儿没兴趣了。说着走到院子里洗漱。
张李氏发现墙角放着的一小篮儿染红了皮儿的鸡蛋,诧异地:这是哪儿来的呀?
赵妈从厨房里出来:哦,太太,我差点儿忘了,是庄掌柜的带给您的,说是铺子里那大伙计刚得了一个大胖小子。
张山林包了一个红皮儿鸡蛋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不以为然地:不就一伙计的孩子吗?还这么上心……
张李氏:做人得将心比心、有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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