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第56章


他脚步稳稳的来到季小北身边,拉起季小北颤抖不止的手,季小北望下去,他便摊开她的手心,将瓷瓶置上,季小北手一缩就要离开,他却紧紧的抓住,带着季小北合起掌心,让她将瓷瓶握在手里。
季小北听见他淡如水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是朕最后一点能为他做的事了。”
季小北的掌心好似被火灼伤了一般,疼痛直直透过手心传到她的心里去,她不敢置信的抬眸望进严至阳深沉的眼里,语不成调,“陛下什么意思?”
严至阳伸出手拭去她的泪,让她恢复清明的视线,极为认真却有些无力的表情映入季小北的眼里,薄唇张了合合了张,“至少让他安安稳稳离开,不是吗?”
怎么会是呢,季小北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就想要逃离,可她的手却依旧让严至阳紧紧桎梏着,不能动一分一毫,瓷瓶在她的手里,也静静的躺着未曾离开。
“我做不到,做不到。”季小北哭喊着,甚至就要不堪重负的往下栽去,眼睛一片猩红,狠绝了的瞪着严至阳,冲破胸腔的恨意,“你为什么要逼我?”
严至阳轻而易举的稳着她不让她逃离,目光冷冽而残忍,也是一片通红,出口的话犹如冰刃刺得人遍体鳞伤却又是不得不让人面对的事实,“朕逼你?季小北,你扪心自问,你能看着沈遇棠游街被千万百姓唾骂,在断头台上身首异处吗?”最后,他的声音压在喉咙里,一字一字的问,“季小北,你能吗?”
季小北哭得声音都断了,只余了泪水流淌成河,严至阳放开她,她就直直往冰冷的地上栽倒,可是这一次,她却下意识的紧紧握着瓷瓶,任由瓷瓶灼伤了她的手心。
她不能,她不能,她不能。
她做不到看着沈遇棠那样子在她面前死去,严至阳没有在逼他,他只是想要她面对自己,可是她又怎么做得到让沈遇棠饮下她亲手给他的毒,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沈遇棠在她面前无了气息。
她做不到,她哪一点都做不到,季小北猛烈的摇着头,梳好的发髻尽数散开,缠绕在她的脸上,染了她的泪,可她还是仿若未知,依旧自顾自的摇头。
严至阳的身影将她笼罩起来,她陷入一片阴影里,她才终于无力的抬头去看他,他背着光,面无表情,音色低沉,掷地有声。
“季小北,朕能做的只有这么多,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君臣情分。至于你想怎么决定,朕不会干涉,但朕想你不会不清楚,什么样的结局对沈遇棠而言才是最好的。”
最好的,沈遇棠到今日,还有一个好字可以言吗,季小北突然之间忘记了哭泣,只余了一个空壳在这里,目光无神的望着前方,末了,咬牙切齿的从口里吐出一句话来,“小北,谢陛下大恩大德。”
谢他不顾情意陷沈遇棠于死地,谢他事到如今还要假安好心,谢他以他自认为的恩典来欺骗他自己的良心。
严至阳的脸在一瞬间灰白下来,扯开一抹惨淡的笑容,声音却还是带了帝王该有的威严,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响彻。
“来人,送季姑娘回去。”
季小北想,她还可以回去,还可以回去见沈遇棠,只是,这一次回去,究竟该面临什么,她不知道,但只要有沈遇棠在的地方,她就一定要去的,哪怕是万丈深渊,也无怨无悔。

☆、永远陪着
? 严至阳常常想,若时光能够倒流,他还会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其实,这些年,他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他自小便不受宠,尝尽大大小小的欺侮,他明白,权力有多重要。
一个人,有了权力,才能让人俯首,才能得到自由,他曾经,是这样以为的。
为了权力,他亲手毒杀了病中的父皇。
父皇死去之前,却对他吐露真相,他最爱的女子,是他的母妃,只因他与他死去母妃过于相似的容貌,以至于他的父皇不愿意睹人伤神。
可他何其无辜,就因为他的父皇不想面对,十几年来对他不问不顾,让他在血泪里摸爬滚打,受尽屈辱。
他怎么能不恨?他以为自己是对的,却在打开退位诏书的那一刻,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悔恨绵绵,诏书上,严至阳三个字毫无预兆的入了他的眼。
他突然觉得可笑,十多年的不问不顾,到最后却是将皇位给了自己,是补偿吗?
严至阳不知道,但错已酿成,他唯有一步步走下去,即使越来越错。
为了权力,他来不及见自己心爱女子的最后一面。
杪杪病时,他散尽千金在所不惜也要医治她的病,可她最后一面,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赶上相见。
彼时,他正与他国使者谈论重要城池的归属问题,杪杪宫里的宫人三番两次来请他前往,可他为了那区区一座城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他以为她一定会等他的。
可等到他终于赶到她的寝宫,她的尸身已经冰凉,了无声息,就安安静静睡在床上,再也不会笑着扑进他怀里相迎。
后悔,自责,悲痛,一瞬间所有复杂的情绪怕上心头,他曾经以为她是他的全部,可最后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在权力的道路上入了魔,失去了他的全部。
为了权力,他失去了亲人,爱人,到如今,他明明知道错了,还是不肯收手,现在,连最后一个朋友也要失去了。
初见沈遇棠,他还处于失意之时,沈遇棠跪在他的面前,明明还是少年,却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淡然,那时候严至阳就知道,沈遇棠将来对他一定有所帮助。
而事实也是如此,他能够笼络大臣,收服人心,沈遇棠居了首功,后来,后来,严至阳轻笑。
如果沈遇棠没有无意撞见他毒死他父皇,严至阳想,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有动沈遇棠的心思。
那时午后,阳光微凉,沈遇棠执一柄纸扇缓缓步入大殿,目睹了他将一碗过量的药灌入他父皇的口中,他惊慌失措,可他依旧是淡淡的模样,缓缓跪地,声音轻如微风,“先皇驾崩,七皇子节哀。”
不得不说,沈遇棠最是会审时度势的人,他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此后从未提及这件事。
可严至阳却不能,有些事,在心里发了刺,只会越了越扎根,再也除不去。
沈遇棠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朋友,可至此,沈遇棠已然成为他以后路上最大的威胁,往后,他们只能是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权力这种东西,真是可怕,吞噬了一个人的心魂,却让人深陷其中不愿自拔。
他以为沈遇棠与他这一生都会一直周旋下去,可是,事无绝对,沈遇棠还是败了,只不过,是他自愿败落。
严至阳不得不承认,他从来就没有赢过,即使现在沈遇棠身陷囹圄,他还是输家。
现在,真的只剩他孤家寡人,守着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守着这锦绣河川的江山了。
太监尖细却刻意压低的声音将严至阳的神绪拉回来,他微微皱眉,听太监说,“陛下,季小北已经回到天牢了。”
回去了啊,回到了沈遇棠的身边,严至阳五指蜷起,紧紧握了握,望向窗外一轮将圆的月,末了,才轻轻从鼻尖发出一个单音作为回应。
小北。。。。季小北。。。。。
什么时候,她在心里只是季小北,而不是苏杪杪的替身?
是,他什么都输了,可以后,还有一个季小北陪在他身边,陪他享着无边无际的寂寞与孤寂,那样,算不算也是赢了沈遇棠一回?
月色朗朗,如水倾泻,季小北扶着车沿下了马车,面容隐在月华里,不增半分柔和,只显越发惨白。
由狱卒带着入了天牢,熟悉的血腥味腐朽味混杂,季小北紧紧抿着唇,手心的瓷瓶染了她的体温,可还是灼热得她想要就这样丢出去,只是想,却不能。
严至阳的话一遍一遍回荡在她的耳边,她想摒去,却越发如雷贯耳一般的清晰,轰隆隆的打得她几欲承受不住。
离开了天牢不过两个多时辰,可心境却翻天覆地的变化,去时惊恐万分,回时绝望满心,究竟为什么会这样,要让她承受这些?
远远望去沈遇棠所在的牢房,白衣男子倚坐在稻草床上,背靠着墙,就是这样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的无力。
季小北鼻子一酸,不理狱卒的叫唤,往牢房奔去,抓着牢门,沈遇棠缓缓睁开眼,没有焦距,季小北知道他是想看她,出声哽咽,“公子,我回来了。”
狱卒来的慢了,季小北就求着他走快些,好不容易开了门,不远的距离,季小北却踉跄了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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