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雨如霖》第50章


夜色已垂下,虽是易于她的躲藏,然而却不易于她的找寻。她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如蕴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但到底在哪里,她却又无从寻起。
恰在此时,有两个侍女从前头的小路走过来,尹芷晴慌忙往屋后一躲,隐去身形。那两个侍女的声音并不算响,但在空旷而安静的后院里,她们的说话声却显得格外清晰。一人问:“池塘边那小屋里关着的,到底是谁呀?”另一人忙道:“嘘,主子的事,我们就别多过问了。”先前的那人嘟囔道:“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好吃好喝的招待,却又将人关着,真真是奇怪……”
两人的声音随着她们的走远而愈来愈听不清,但这,已足够尹芷晴浑身的血都往头上冲了——果然!山口大佐,他软禁了自己不得止,更甚至掳来了她的女儿!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尹芷晴一路疾走到了池塘边。
那间小屋,只是一个杂物间,平时甚至连佣人都不会住在那里。然而现下,竟有两个人守在门口。她隐在一根柱子后,深锁眉头,略微有些焦急地想着,究竟该如何救出如蕴。终于,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将垂发往脸颊上拨了拨,然后踩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出去。
“厨房那边吩咐,今日来了贵客,人手不够,叫你们自己去替里头那位领一下晚膳。”微微垂着眼睑,尹芷晴扮作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对门口守着的那两人说道。粗犷些的男子顶顶精瘦的那个,说:“你去吧,我留在这儿。”
尹芷晴自然得跟着精瘦的那人离开,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她朝精瘦的那人欠了欠身,退了下去。其实,她只是立即飞奔着跑回池塘边,隐在之前的那根柱子那,伺机而动。只是那粗犷的汉子一直尽职地守在门口,叫她焦急又毫无法子。她自知,若是直面相斗,她根本不是那汉子的对手。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之后,机会到底来了!粗犷汉子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腹下有些异样感,回头看了一眼紧锁的门,迈开步子走去了池塘边。原来,他是忍不住了想解手。一手握紧镇纸,尹芷晴飞快而轻手轻脚地跑了过去,在那汉子就要拎起裤子的时候,突然一下子就用镇纸死命地朝他的后脑勺以及颈部砸过去。心中早已慌乱如失措的鼓点,但尹芷晴晓得,她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她必须成功!
一连数十下拼命而又叫那汉子措手不及的凶狠打砸,粗犷汉子竟真的被尹芷晴砸晕了过去!她却来不及舒口气,只是在那汉子的身上胡乱地摸着。先搜了一侧的裤袋,并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她又去搜另一侧,终于摸到了冰凉的一把钥匙。
丝毫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她再次跑回屋子前,抓着那把钥匙,手都在哆嗦,但到底将门锁给打开了!
“蕴儿,快,跟我走!”
从被山口大佐的掳走到今日,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如蕴蜷缩在仄逼而潮闷的屋子里,不吵也不闹。她相信霖江,相信他一定会将自己救出来。然而另一方面,她却又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当初非要回来的决定了——到底,她是不是成为了他的弱点与累赘?
但更叫她诧异万分的,却是尹芷晴的突然出现!当那穿着侍女服、披散着头发的女子仿佛从天而降地打开门时,如蕴愣是怔了好几秒,才认出她竟是自己的母亲!但尹芷晴没有给如蕴更多反应的时间,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尹芷晴低声而焦急地说道:“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夜幕已然拉开,夜色,是她们最好的保护屏障。对于这座偌大的宅子,尹芷晴自然是无比熟悉的,紧紧地拉着如蕴的手,她们在小路上穿行。
骤然见到母亲,如蕴心里有那么多话想对她说、想问她,只是现在,却是这般不适合的时机。她心知母亲定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带出那间屋子,此刻,她最应该做的,便是让母亲拉着自己的手,跟在母亲身后小跑出去。
就好像,眼下所有的危机都不存在,她只是在感受那已经迟了十八年的母爱。母亲的手,母亲的身影,母亲的温度与保护,所有这些,都让她竟不禁红了眼眶。眼角的那些水珠,在扑面而来的风的吹拂下,又渐渐地变干。
终于,宅子的大门就在不远处,只剩下约莫二十步之遥。尹芷晴停下脚步,她回过头,望着正睁大双眼看自己的如蕴,不禁露出了一道欣慰的笑容。喘着气,她抚了抚如蕴的脸颊,说:“好孩子,待会儿,我想办法将门口的那几个人引开,你记得要赶紧地逃出去,晓得么?”如蕴不由自主地握住颊上母亲的手,太多的话一齐涌上来,一时之间竟叫她无语凝噎。半晌,她只嗫嚅着说出了一句:“母亲……”尹芷晴的笑意却刹那加深,仿佛是深夜里最灿烂的烟花。她轻轻抱了抱如蕴,说:“只要你好好的,和邱霖江好好过日子,母亲便心满意足了。”
如蕴刚欲张口说什么,却听耳边忽然一道有如惊雷的声音:“如此依依惜别的场景,真真是叫我感动。可惜,你们若是以为能就这么逃出去,还是太天真了些。”
两人皆是一惊,猛地一回头,果然是山口大佐!顷刻间,近十个武士已经一下子围了过来,将如蕴与尹芷晴圈在了其中。恰恰就在这当口,宅子的门铃突然响了。山口大佐对管家一偏头:“去看看是谁。”
门开的那一刹,众人皆惊,包括来人自己——立在门口晕黄灯光下的,竟是邱霖江。
山口大佐最先反应过来,扬了扬眉,道:“二少,稀客啊!”
眼前的这一幕,于邱霖江而言也是极为诧异的。原本,他与曹永鸣敲定的暗杀日期正是今晚,而他的突然造访,无非是为了给自己制造在场证明。镇定地从大门口走了进来,邱霖江低沉道:“邱某不请自来,还望山口先生莫见怪。”
山口大佐微微笑了笑:“怎么会。”顿了一顿,他又问,“不知,二少前来,所为何事?”邱霖江一步一步地走到山口大佐的跟前,嘴角扬起一抹笑,一字一字道:“自然是为了再商榷一番之前谈的合作,并且,接回我的夫人。”
他说完,伸手向如蕴:“叨扰山口先生三天了,如蕴,来,跟我回去吧!”他是微笑着看向如蕴的,似是并未在意山口大佐的反应一般。而一旁,山口大佐尽管目光一沉,但也晓得此刻绝非撕破脸的时刻,便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如蕴起初有些迟疑,她抬眼飞快地扫视了尹芷晴一眼,再从山口大佐脸上掠过,最后,终于伸出手。指尖触到邱霖江掌心的那一刹,他已经一个用力,将她牢牢地牵住。三天了,整整三天的惧怕与惶然,在将她的手重新攥住的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将如蕴揽到自己身侧,邱霖江突然低下头,抬起手理了理衣领口,然后才对山口大佐道:“看起来,山口先生好像有些不便。既然如此,我与如蕴便先告辞了,合作的事,改日再谈。”他扭头,含笑着看向如蕴,她心口却微微一个打愣。转头飞快地朝尹芷晴望去,依旧被武士围着,然而尹芷晴的嘴角却噙着一抹欣慰而舒心的笑,对如蕴点了点头,似是叫她放心与邱霖江离开。
咬了咬唇,如蕴明白,在眼下这般情景里,她只能这样做。
对邱霖江绽露一道浅浅的微笑,如蕴反握住他的手,说:“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 绿孟舞风轻】
几乎是刚上了凯迪拉克,他的吻突然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手臂将她箍得那样紧,她只觉得肺里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吻走了,抑或是被他箍得挤压而空。
夜色那样浓,然而不远处的霓虹灯光却又那样璀璨。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赤、橙、黄、绿,仿佛彩霞般流动着斑斓的颜色。只是此刻,倘若怀中没有她,那么纵使有再绚烂的色彩都会化作无力的苍白。
车子从一条条巷道或是大马路上穿行而过,愈来愈多的房子从窗外飞速地倒退。但她与他,除了彼此的体温,什么都不曾注意到。他的吻从来不曾这般狂烈用力过,仿佛要凶狠地啃噬着她的唇一般,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怀里的人是真真实实,而非自己的幻觉。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因为缺氧而头昏目眩起来,然而这样带着痛的吻,却让她禁不住的想要再多的渴求。她从不怀疑他会来救她,只是漫长的等待如同暗黑的吞噬,吞得她的血肉仿佛都要被啃清,唯余一副骨架。而现在,他的气息这样近,失而复得的喜悦叫她的眼眶甚至渐渐地酸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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