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神戮》第38章


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了神王撑着头,微笑着静静看着她的面庞,阳光轻柔地撒在她的侧脸。
第二眼,她看到了身旁的剑。她本能地去触摸那柄剑,那柄剑回应她的是悸动,来自灵魂的熟悉的悸动,却又是熟悉而陌生。但她能够感到信任。她将手轻轻摩挲着剑身,剑身上是犹如血管般的跳跃宛然纹路,仿佛能从那蜿蜒中感到丝丝仿佛鲜血翻腾般地炽热。
神王起身,轻轻抚了戮暗红的发丝。
“好好休息。”神王微笑着看着她。
戮眼中透露出茫然,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以及身旁的同命之剑。她不是没有阅读过魔族的典籍,相反,她在短短十年中,几乎将魔族所有的典籍阅览一空,事实证明那么多眼睛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她再清楚不过,拔骨成兵是被称为自杀的术法。确实,拔骨所成的兵器可成神兵,可大幅提升战斗力——但是,拔骨之人,之后一定会死。
她却没有死。她看到神王的笑容,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突然很想去看看神王缓步离开后,背后洒下的光明。
红琥珀色的眼中,闪烁着点点金色,像是闪烁的星辰。
还有一种坚定。
☆、第三十二章:神王怒
神王展翼飞出大殿,脸上笑容不再,反而是一脸犹如初知戮重伤般,竟是有数分戾气的神色,仿佛那温和的神光,立即就要化作夺人生息的利剑,斩了人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吾王。”此时,一声轻喝,却仿佛《阳关三叠》般重叠之音,相似的声音,相似的外貌,还有相似的羽翼轻挥的风声,是司水上神与司火上神。“那些神祇,请您处死长孤。”
“理由。”神王头也不回地坐回大殿王座上,斜撑着头,那慵懒的神情仿佛任何事情不值得她提起心思去侧目,却又在语气中,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甚至令小白与白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登时大殿中所有的声音都噤若寒蝉。
“说。”神王的语气中仍旧是那不急不缓的调子。
“他们说,临场调换战场主导者本是‘锋’,就因为调换了‘长孤恨天’,‘长孤恨天’心中仍对魔族带有私情,甚至有说‘长孤恨天’与魔族私通,谋害神族,使得神族大军折损接近五成,乃是大过。”小白与白羽对视一眼,齐齐跪下,低头说道。
“那么,长孤打退魔王一事,又要怎样说。‘锋’也在阻止这些神祇的队伍中,他们又怎样说。”神王仿佛散发着无形的、却令人感到心悸,感到莫名的敬畏,仿佛她才是王一般的威严,令人仿佛任何假话、手段都难以说出。那语调中,仍是毫无任何波澜,仿佛是一潭死水,死水下却又是万丈深渊,仿佛随时都要将人吞噬进去。
“他们说,最后是因为‘长孤恨天’仍要在‘神族’中潜伏,故而需要做样子,这也是魔王没有继续杀的原因。而‘锋’为‘长孤恨天’求情,是因为遭到了长孤恨天的胁迫。”二人不由得靠得近了些,神王身上近乎恐怖的压力,令她们不由得感到寒冷得几乎动弹不得。
“呵。”神王忽地一声冷笑,猛然间,天地间仿佛下起了暴风雪一般,一刹那在那压力下天寒地冻。神王猛地站起身来,眉眼间是剑锋般的冷厉。“‘做样子’做得重伤垂死?重伤昏迷不醒也能做到‘胁迫’?看来,是懈怠的时间太久了,连编理由,都难以自圆其说了么!”神王一头雪白的长发忽地飞舞起来,像是狂风中席卷的暴风雪,又一瞬罡风似利刃般,伴随着几乎压塌了天地的威压刺出。
“看来,是我笑容温和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谁才是他们的王了么!”神王猛然眯起了眼,狭长的眼中,是腥风血雨般仿佛泛着血色的光华。这一身白袍上,沾染的无形鲜血从未要比如今的戮身上少。
“吾王,请指示。”已是十二翼的上神小白和上神白羽齐齐低头,再次问道。
“呵。堂堂言灵上神‘语’,竟也在这其中!”神王自言自语般地冷笑,“召集所有上神,把这批‘保守派’,齐齐流放至‘失落之地’!尤其是上神‘语’,折其羽翼,丢入下界,自生自灭!”神王冷笑一声,忽地转身,罡风刹那间停止,仿佛天地间的时间都一齐停止了,却是那挟着无边冷意与杀意的语气比罡风更刺骨。
“是!”小白与白羽的头低得更低了,随即转身出去。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对一个上神最大的打击,就是折了他(她)的羽翼,落入下界。
戮却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她背负了所有神祇都无法背负的,本属于神界所有神祇的黑暗,然后,为了神界,落入下界凡尘,自折羽翼,断了最后的牵挂。为了最后的成功,她的光,被深深地埋藏于心底。
为了与光同行,不得不踏上一条黑暗的,通往死局的终点,再不回头。
她用她的行动,用反其道而行之的行动,让所有与光同行的人都受到祝福,至于诅咒,就由她戴罪之身来受。
其实,她至始至终,都没有与光背道而驰。她没有错,她只是用了另一种方式,一种从未有人、神敢于去做的方式,来与光同行。
甘愿为了那些心中重要的事物,独自堕入无边寒夜,除了戮,又有几个人敢于去做。
也许,她的意志,从未离开过那个心心念念的神界。
从来没有。
忽地,众人想起了涅槃的凤凰。凤凰,承载着人间的怨气、杂念、贪婪等等黑暗,每过五百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涅槃,最终,化作一只最华美的凤凰,再次翱翔在人间。
戮,却连涅槃的机会都没有。她唯有自毁,将那份神界的黑暗的天罪,连同自己一同毁灭,再不回溯。
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与其说,戮是一个无视痛苦的人,不如说,她是一个将所有痛楚,都聚集在一点,一件事物上的人。别的伤,她感受不到痛苦;但一旦触及那一点,便是刻骨铭心,仿佛要将她吞噬的巨大痛苦。所以,她忍着几乎要将一切的意志都摧毁的痛,捂着那道伤口,无视了从指缝间如夜雨般泠泠落下的鲜血,再不回头地走着。
如果,再也回不去,那就将回忆深埋心底,永远留存下去。
众人无法知道,这些记忆,对于戮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段记忆,但那一定是戮深埋心底,再也不愿忘记,就此长梦不愿醒的记忆。
她宁可永远留在这个洒满光的梦中。
也许在戮眼里,在那漫漫寒夜的长路尽头,不是那无解的死局,而是长醉的光明洒满血迹斑斑的灵魂。她甘愿就这样,长醉于那个年少的美梦中。
她是一个不会做梦的人,又或许,她做的一切的梦,都是曾经那点点滴滴。她不会去憧憬未来,也永不会去回溯,也再不会后悔,但她会在梦中,在干涩的眼中汇起夜雨般的泪水浸润,忆起曾经。
曾经那些人,那些事。她没有梦到自己,但她觉得,那些人还在,就足够了。
你们都好,就足够了。
或许,这是在戮重伤昏迷时,梦呓的喃喃自语时唯一会说的一句话。她确实是一个不会做梦的人,但那时,确实是她最留恋的那个长孤,或者说,那些人事物,是她最留恋的“梦”。至于她……并不重要。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在成为“戮”之后,也许,她一直都是在黑暗中,远远地望着神界洒满光明,转身提起那柄唯一陪伴着自己的长剑,怀着一颗不溯、不悔,亦是一往无前,甚至是不再给予自己退路的心,扬起洒下一片阴影,令几乎所有神族都恐惧的羽翼,飞向那神魔的战场——又何尝不是撑起了神界。
她不想做回那个年少的戮,因为那时的羽翼太过孱弱,不足以挡下那野心勃勃的黑暗。年少之所以无忧无虑,是因为,那些本该由她承受的责任,却都让那些身边的人承受着,他们却什么都没有说。现在,她明白了,所以,她不再想要让任何人,为她承受她本该承受的责任和痛苦。
她也是一个干脆果断的人,她想要为身边的人承担最多的责任,所以,干脆几乎所有的责任,连同痛苦、罪责,她一同承受下来。
有时候,奈何会故意落下一段,远远地望着戮有些单薄的肩膀。她几乎不可置信,戮是怎样用她并不宽阔的肩膀,承担了神界所有的黑暗与罪孽——尽管,那些近乎愚蠢的原生神祇们,那双眼中只会看到光芒万丈,却忽略了那独自在寒夜阴影中犹如一轮明月般照亮的光。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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