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第41章


亦真颤抖着嘴唇,揭开了心里最厚重的疤痕,触目皆是血淋林,她缓声道:“你爹、他已经有了新的夫人、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他想必、想必已经不爱我们了——”
挚儿抿抿嘴唇,哇一声哭起来:“挚儿这么可爱,他怎么不爱咱们了——”
亦真忙又去哄他:“你爹他、他已经娶了别人了——”
挚儿哭了一阵子,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亦真幽幽的叹了口气,她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那样的长,与其让挚儿幻想着和爹爹一起生活,不如就这样生生的将他心内的期盼斩断。她给挚儿盖好被子,揉一揉麻木的身子,看着那床上垂吊着的穗子,骤然想到了那日的花轿,也垂着丝线编织的红色穗子,随着轿子的抬动,一荡一悠的划过心里,高兴的人看出悠然,伤心的人只觉不安。
万众瞩目的繁华锦绣,举世宣扬的盛大辉煌,他这样毫不吝啬的张扬着新娶,世间俺的人们皆秉神凝注、甚至传为传奇。而梅三娘这个人,只怕他早已遗忘了吧。他说他不生她的气。。。。。。或许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哄着孩子说着玩的。可是挚儿的一双眼睛那么像他,他并无其他联想。。。。。。说明她这样一个人,在他心里已无什么紧要了吧。
是从何时起,她不敢再奢望长久相伴,只求各自安好?
念夏紧紧的攥着拳,那指甲已经将手里的佛珠狠狠的掐出了几道印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梅三娘竟然连孩子都有了!她派去的人,在医馆外面盯了好几日,有一次看到了那个孩子出来玩耍,回来便描摹了一幅画像。念夏看着那幅画像,只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凉了下去。那孩子长的如此像陆少倌!她派去的人还回道,那孩子只是叫齐五“齐叔”,这消息将她心内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磨灭了。她的心沉甸甸的冷下来,腹内如同有一只手在不停的搅动着,搅的人五脏六腑都乱了位置,她哇一声吐出来,面色是煞人的白。兰麝忙扑过来,用双手接着,哭道:“少夫人,您千万要仔细自己的身体。都是奴婢不好,将这样的事情告诉您。”
念夏摸一把脸上的冷汗,将嘴唇缓缓地擦干净,冷笑道:“他竟作出这样的事情!他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枉我还在这里傻乎乎的要给他生嫡子,原来儿子他早就有了。”
兰麝忙劝道:“少夫人,依奴婢之见,只怕少帅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念夏本已经狂乱的神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沉静下来,她将此事在心里细细过了半晌,那神态依然狂乱,眼睛却亮了起来:“倘若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依他的性格,只怕这孩子也不会流落在外了。”
兰麝点头道:“倘若少帅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还顺其流落在外,那就说明他并不认可这个孩子,我们也不用过于担心。但眼下的情况看来了,这个孩子差点因为得不到药材治疗死掉,想必他是不知道的,不然也用不着黄宁在这里偷药了。只怕少帅早送了一个药房过去了。”
念夏苍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红晕,她沉声笑起来:“兰麝,你且去替我办件事情。”
挚儿吃了几日药物,已经基本恢复了,亦真看着他和王小五、兰香他们在玩画画剪纸的游戏,挚儿铰了一只老鹰,正高兴的在厅堂里蹦。亦真只觉得心里安慰极了。她吩咐了王小五他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寨子里去。如今挚儿已经好了,这些日子又是这样张扬,她觉得还是早点回去的好,以防夜长梦多。
他们一早便掩了门板,只在屋里张罗着行李。
众人正忙着,那门却突然被人用脚踹开来,进门的是身着官服的两个巡警,他们趾高气昂的走进来,环顾四下,吊着眼睛嗓子问道:“梅三娘在吗?”
亦真看这架势,只觉得来者不善,忙走上前去,陪笑道:“不知两位大人何事上门?”
其中一个巡警用鼻子哼出一口气来,道:“有人报案说,你这里前些日子用出去了一些假银票。”
亦真忙道:“两位官爷,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咱们可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巡警冷笑一声道:“谁不说自己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那偷奸耍滑的我们见得多了。现如今我们只管拿人,现在你是涉案人,有人告你是诈骗、伪造银票的嫌疑。得罪了,带走!”他一挥手,身后几个小巡警便蜂拥而上,只拧住亦真的胳臂,要往外面押送去。
王小五他们忙扑上来阻拦,那巡警怒道:“这一干人等都押回去,没准都是同犯!”
亦真整个身子被拧的生疼,可是心里更疼,她看到挚儿也被扭送起来,便急道:“他们只是过路的病人,不干他们事。”
可是巡警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连连的催促着将他们都送上了警车,将亦真连同挚儿、王小五一干人等都一起押了回去。
那刚出去租马车的田小七回来一看,这药房竟贴上了封条,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坏事了!忙自己悄悄地赶回山上寨子里去了。
亦真他们被关了起来,亦真环顾着这阴暗潮湿、散发着霉臭味的牢房,便紧紧的搂住了挚儿。那高高的墙上有一扇人脸大小的窗子,几缕冷阳从窗子里散漫的透进来,却被无声的黑暗大口吞噬下去,在破败腻黑的泥墙上激不起一丝涟漪,整个屋子坐着他们这一帮人,地上的稻草像是长了无数的刺,一根根刺进肉里,如坐荆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骚臭味,她心里拔凉的,她就着那一点点光线,望向这整间屋子,看着大家茫然无望的表情,只觉得证监牢房,就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世间最孤寂的角落,窒息的、黑沉的,充满着压抑和绝望,有巡警踱过去,她再也忍不住,拍着监牢的栏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那鲜血顺着石板缝隙绵延开来,像是一朵妖异的火苗。她哭着求着,那声音在空旷的监牢中显得异样的悲惨:“求求你们,请把孩子放出去吧,他还那样小,又生着病,这事情与他没有关系啊,他的药还没吃完,这样下去,他会死在这里的——”
那巡警慢慢踱回来道:“我也让你死的明白些罢,你前些日子花钱买了些药材,你的那些银票,人家说是假的,告了回来。而这些药呢,你是给这个孩子治病吃了的,那你说这个孩子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呢?”
亦真见他说的话,一点也不讲道理,心里一颗石头缓缓的沉淀下去,她突然澄明起来,她的银票不可能是假的,这里必然有她不知道的详情,只怕是有人为了脱罪反口诬告了她,或是故意要诬告她!
挚儿吓的缩成一团,亦真忙将挚儿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着。她一方面琢磨着是谁要这样陷害于她,一方面又担心挚儿这样将药物停下来,再有什么闪失。
整个监牢里似乎只关着他们这一帮人,他们不说话的时候,便如死寂一般的沉静,仿佛那沉默能暗暗的生出苔藓来。鼻端上充斥着腐臭的味道,地上都是沤了的稻草,伙食是馊了的冷硬馒头,几日下来,大人们在饥寒交迫下都已经奄奄一息,更何况孩子!挚儿一天比一天虚弱,亦真心里急得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真真体会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这几日大概外面是阴沉的天气,她已经不知道是白日还是晚上。她拖着虚弱的身子,一点点的拼命爬过去,费力的抬起头来,问那路过的看牢人:“劳驾,我们这个案子什么时候审?”
那看牢人是个不想干的,这几日看她带着个孩子,被折磨的已经没有人样子,只觉得可怜,道:“什么时候审?你们还能活到审案子的时候?不过是拖着罢了。”
亦真忙问道:“为什么拖着?”
那看牢人道:“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上头的意思是拖着。”
亦真忙又问道:“上头?”
看牢人说:“可不是,这事是警察局长亲自监管,警察局长都说是上头,那得是天大的上头啊。我说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亦真陷入沉思,她想了又想,她认识的大人物,如果算是得罪的话,那只有他了。。。。。。可是他真的有这么狠心?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和孩子。。。。。。。!
她的心凉起来,他知不知道挚儿是。。。。。。
他竟这样对她!
她茫然的爬回去,那稻草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爬动的声音,可是却突然反应过来,那是无人的角落里发出来的,她忙警觉的坐起来,大家如今都缩在另一个角落里,依偎着取暖。一个细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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