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114章


回应她,是千军万马的震天呐喊。
广袤的加博戛巴荒原,战鼓雷动,两军的距离以可见的速度在拉近。
越过一排排的人墙,即使没有骑在米斯提上面,她仍可以隐隐望见移动在彼端最前的庞然兵阵,紧跟在后的阵势虽不可小觑,却未明显压倒南征军的规模。
两厢相见,新仇旧恨,彼此都开始双眼泛红。
随着第一波冲锋,晓蓠想,今天的战役说不定就是这场战事的休止符。
临涉水东渡前,祖给了她属于他母亲的绿松石,说既然他们不让他一同渡河,就把这枚传说能带来幸运的松石拿去。双胞胎还在耶多手上,祖身为哥哥不会不担心,可是一天未能亲眼见到外祖父,外面又满布危险,他做所有事的首要重心就是保住性命。
尽管祖嘴上说这是报酬,可她知道,要非心存感激,哪怕对方为了自己牺牲也只看作当然。
等重逢吧,她会把甘格拉的族传信物归还给他。
自胸前衣物下微微凸起的物件收回了手,她执过马缰,夹紧马肚,背后是精甲骑兵及浩大的步兵团,跨开步伐和她一起挺身赴战。
图特看得出,古实这次出战并未倾尽全力,也清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认为布阵在前沿的象兵足以横扫埃及千兵踏平埃及战车。
第二次与这一奇特兵种亲身交手,那群鼻上拴着长矛、套着巨刺木轮的前腿每一步过去俱留下惊心足印的战象,被他毫无遗漏地收纳眼底,运筹间一路驾驭纵横,尘土沙砾在轱辘飞转的车轮下滚滚飞扬。
诚然,本便破坏力惊人的大象配上攻击性的装备,威力益发可怖,可但凡重装兵都有一个避不开、甚至是致命的弊端。这队象兵当然不例外。
两军对垒,率先是一阵箭雨的问候,当古实的象兵籍着己方弓兵的掩护,大摇大摆往中心靠近,埃及这边立时有五分之一的弓箭手把目标转向了进入射程的战象。
这群战象每头配有两名士兵,前座驭象后座攻击,只有当这行走的凶器上乘着古实战士才成为名副其实的象兵。
头一拨战车兵出击,按事前部属尽量回避与成一字排开的象兵直接对碰,实在避无可避,就利用象兵本身的体形作掩藏,进而寻机射击象的眼睛和驭象士兵,或周旋至侧方,攻击防备薄弱的后腿,速战速决!
然而缺乏实战经验,屡有战车遭到三五成群的大象夹击被撞飞一边,幸免于难者亦险象环生。
图特眉头微拢,脸色深沉。
“战车兵、骑兵瞄准象兵腿部,弓箭手掩护!”剑指天空,战车如箭离弦。
“为埃及而战!”依米奥长刀出鞘,高声一喊。
大军应声而走,呼应间气势如虹。
望不尽万马奔腾兵将交锋,晓蓠一开始为如入无人之境的神秘战象讶然惊颤,毕竟听人描述如何势不可挡是一回事,亲身所见又是另一回事,但是图特已经加入战斗了,她不能慌乱,她要从这一刻起无畏一切。
她必须守住战线,在出动余下战力前谨防异变。
一头战象转眼欺近!
传令官在旁欲作声提醒,却见统帅非但没有一丝转向趋势,反倒加起了速。
“大人!”
孟斯贝尔紧跟不舍,自己的上级带头迎难而上,他做随从的自当为其开道护航,二话不说搭箭射杀企图对将军下手的家伙。
图特一心埋身准备伏击战象,先远远射了大象前腿两箭,既而趁其吃痛崴脚,从后绕到另一边的后腿,厉锋剜过连皮带肉扯出惨烈血痕。
大象痛叫长鸣,蹒跚了几步,歪斜着身子撞到另一头象身上,双双跌倒。
战车兵与骑兵见状纷纷效仿。
哀鸣着一蹶不振的战象益发多了起来,滚落地上的古实士兵要么重伤不起,要么大多被埃及将士击杀。
自此,形势逐渐发生逆转。
一双双森冷眼睛在暗处密切关注着战局变化。
晓蓠正按捺着性子观察战场,间或聚焦在图特所在方向,这时转过头,挨近内侧边缘的士兵疑似连片受到了袭击,抬移视线,远处山崖真的有飞箭射出。
该死的,古实在上面设了埋伏!
她一扬缰绳,米斯提便扬起马蹄奔了出去。
那一刻她别的什么也没想,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支援那里的埃及士兵!丝毫不知未等她单人匹马消失在以血汗搏杀的憧憧人影里,本该原地待命的步兵、骑兵、战车兵已尾随而动。
待她赶到,不断挽弓射击躲匿在山岩掩体后的古实箭手,又与趁自己不留神挥矛偷袭的黑色战士吃力对打,早无暇分心自己不曾孤身奋战。
天色在持续变换,有时候让人觉得变化得很慢,几不可察,有时候又好像是一眨眼的事。
不知不觉,她放弃去记自己残忍地伤了几个敌人,夺走了多少活生生的人命。
她只会记住,自己一定要活着走出战场。
双方鏖战,兵器声迭起,猛烈碰撞、自无法动弹的人手中跌落、被砍飞在半空旋过一道弧光落地。
血红的太阳在大地渐渐投下长长的黑影。
当时北征,没感觉一天这样漫长,或许因为实打实的时间不够久,又或许是她随时注意着图特的关系吧……
想着有的没的,她把剑身从刚刚舞枪把她拨了下马、又一记枪扎进了她左手手掌的人的肚腹拔出,用持剑的手抹了抹黏糊糊沾着眼睛的汗,只消一眼,便返过身重新上马。
图特呢?
异样的感觉在心头一闪。
骑着米斯提边提防边环顾,莫名的心慌在远远望见了他的背影时安放下来。估摸他被敌方数人凶猛穷追,索性引他们上了战场边缘的坡地,抵达某高点后骤然急转,凭借俯冲激增的速度和力量发起了奇袭。
眼看最后一名敌人倒在难掩锋芒的剑下,被他抛在了后头,晓蓠放慢的脚步却恢复了上去,她想现在就到他的身边。
接下来平常的一个瞬间,画面却放慢了百倍。
奔驰中的战车忽然倾斜,图特被马缰牵动,战车倾塌,马缰脱手,他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滚落沙坡,不停地翻滚,突兀翘起的缓坡停下了他。
晓蓠大脑一下空了。
她发狠一拍米斯提的脖子,脱缰狂飙的马差一点就甩飞了她。
“图特!”一下马,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你怎么样?”
看到他嘴唇都发白了,晓蓠一颗心都抽了起来。
“伤得很重吗?是不是说不了话?”
“啊……”
“好了好了,不用说话。我来替你检查一下。”
话虽如此,她到底不敢乱动他,只是努力压着无措的情绪,来回扫视了他身体几遍。除了一些表皮损伤外,右膝的伤是最显眼的。可她清楚一个人这样滚下来,可以造成肉眼看不见的伤势,何况他现在连发出声音都好像很困难。
他的眉头拧得紧一紧,那是晓蓠极少看见的神态。
她用没受伤的手微微握住他的指尖,“图特,很痛是……”
一阵动静敏锐地挑动了她的神经。
猛回过头,一头披着一身脏兮兮白毛毛的巨兽正挡在前面,嘴里咬着箭,呲着牙和一个十来步开外的古实士兵对峙。
晓蓠仍是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发生什么事。
弓箭手完全不当突然冒出的兽一回事,对准晓蓠的方向满弓就要发第二箭,弦拉紧的声音触发了巨兽,牠拔足奔跑,在士兵全神贯注即将放箭之际一跃扑上,打斗间两者坠到地面翻滚起来,正当晓蓠以为事情结束了,看到的却是白兽站起来退开两步,又倒了下去。
不久,士兵也站了起来,一边胳膊被撕咬出血淋淋的伤口,他握着藏在腰间的短箭高举,瞄准白兽的心脏准备作最后一击。
“不……不!”
听到她的叫喊,白兽甩过头张嘴就是一咬。
弓箭手缩了一缩,盯着可能反扑的巨兽一动不动,眼看兽瘫倒回去,他握箭半垂的手再次擎起。
晓蓠瞪大了眼睛。
箭头离兽的胸口还剩半寸,猝然失力掉了下去。
“拉米斯……”
晓蓠放下沾了新鲜血液的铁剑,跪在奄奄一息的白兽面前,一眼便看出了牠的伤痕累累,尤其那对往日一亮出来就能叫人忌惮三分的爪子。
她伸出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摸到倒映着她身影的红眼睛上面。
“你不是变野了吗,不是把我忘干净了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明明那几天你理都不理我,凑巧的是不是……”她俯下身子,把脸凑了上去,“可你今天表现得好英勇呐,等这场战争完结无论如何我都会向依米奥要回你,把你带回将军府,好好犒赏你这位英勇的战士。”
牠露出森然白牙,红色舌头徐徐伸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好不好?”
那双红眼,再看不见女孩夹着悲伤的期许。
晓蓠呆呆对着雪狼的尸体,眼神空洞。
“夫人!”
急切的呼唤扯回了她的神智。
顺着声音的来源,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