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纪年》第270章


,他这个境况算是好的。”那秀才模样的人装腔作势地卖了个关子,眼看众人全都好奇地围拢过来,方才慢吞吞地道,“三皇子是太子的眼中钉,这次太子是下了狠手想置他于死地。可惜皇上虽然震怒,到底没有要了三皇子的命,只把他贬谪了事。不过他手下那些党徒,却死的死,抓的抓,没一个有好下场……”
“畅儿……”崔殊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啦地断了,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不过下一刻,他立时清醒过来,辨认出南下虞京的道路,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去。崔殊从小家教甚严,从来不曾如此失仪地大步快跑过,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其实就算回到虞京,他也没有办法营救畅儿,可此时此刻,他只想快一点到达虞京,离他的畅儿近一些,再近一些。
终于,他回到了阔别三年的虞京。帝都依旧是那么繁华,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崔殊跌跌撞撞地沿着皇城根绕了一圈,根本听不到任何一点儿关于畅儿的消息,他没奈何走到皇城大门上的龙神椒图面前,几近哀求地问道:“椒图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畅儿究竟在哪里?”
见椒图一言不发,崔殊便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询问,这是他所知道唯一可以奏效的办法。终于,喜好清静的椒图忍不住吐出一口火光,将崔殊包裹了摔在地上,冷冷道:“我不会告诉你,他死了更好,你妄念熄灭就会自动消散,省得在我面前碍眼。”说完,它收了法术隐身而去,任崔殊再三哀求也不再现身。
没奈何,崔殊只能前往吕家,指望能从那里得到一点儿消息。他向来秉持君子慎独的原则,从不利用自己的特异之处窥人隐秘,此番却也顾不上了,终日守侯在吕彦超身旁,不信他不会无意中吐露畅儿的近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催殊听到了吕彦超的吕乾父子的谈话,却是吕彦超责备吕乾不该出首告发吕畅。连累吕家家声。“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吕乾恨恨道。“那小杂种从小就抢我的风头,若不是他,就该是我进承天书院!偏偏他一向眼离于顶瞧不起我们吕家人,这回他出了事,父亲你不也立时在祠堂宣布将他逐出吕家吗,现在却来骂我做什么?”
“他虽不孝,到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吕彦超叹道,“我原本也和我一般想法,可方才听刑部官员说他在牢里生了病,境况很是不好,便生了恻隐之心。”“他这是自作孽,不可话,又怪得了谁?”吕乾冷笑一声。“我知道他没有卷进考功司受贿的案子,可就凭他和三皇子的交往,迟早也会有人告发他,还不如我们吕家大义灭亲以求自保呢。”
吕家父子还在继续交谈着,崔殊却一步步慢慢退了出去。畅儿在刑部监牢里,他是冤枉的,他生了病……这些念头几乎把崔殊压追得快要疯了。他也进过刑部监牢,到现在一想起那个阴森黑暗的地方就浑身发冷,他的畅儿又怎么能呆得下去?
怀着立时就要见到畅儿的念头,崔殊克服心底的恐惧冲向了刑部监狱。可是越接近那天下威严所在,针刺般的压迫便越来越强烈,仿佛一张张金丝铁线编织的荆棘罗网要将他远远阴隔在外。等到崔殊终于看到了牢门上黄铜铸造的虎形龙像,他几乎连爬行的力气都失去了。
此刻,那伫立在监牢门口森然储视着他的。正是龙之九子中掌管刑讼的狴犴。狴犴素来威严,眼看崔殊不理会自己的劝阴,仍然一心往牢门处爬过来,当即怒喝一声,一口咬住崔殊,将他远远抛开。
“让我见见我的儿子,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崔殊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般爬起身,不顾一切地朝牢门扑过来,却再次被狴犴甩出老远。作为人间司法刑讼的守护神狴犴在龙之九子中最是铁面无私冷血无情它眼看崔殊仍然不死心地哀求,森然道:“除非你拿到皇帝的赦令,才可以看到你儿子。”
崔殊怔怔地看着厚重的牢门,半晌爬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刑部监狱。他穿过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再次回到皇城门口,直挺挺地献往皇城内走去。
“你疯了?”椒图没有料到一向规规矩矩的崔殊居然想硬闯皇城,一个疏忽差点儿让他得逞。情怒之下喷出一口火焰将他击倒在地,一脚踩住他的后背,骂道:“你作死么,信不信我吃了你?”
“你吃了我吧,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崔殊伏在地上,拔声笑道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狴犴、椒图,“你们不是守护人间的龙之九子么?你们既然对人间不平之事不闻不问,那就把我这个妖物吃掉好了,否则你们的存在除了做摆设,又有什么意义呢?”“住口,你这样大喊大叫,真的会把我八个哥哥引来的!”椒图吐出一团青色烟雾堵住了崔殊的嘴,皱起眉头盯着天上瞬间飘移而来的七彩云层,“五哥,你来得好快。”
一条双目暴的黑龙从天而降,口中虽然对椒图说话,眼神却牢牢地盯着地上的崔殊:“听说有吃的,你五哥当然当仁不让。”“老五,你还是改不了贪吃的毛病。”蒲牢从身后转达出来,正色道,“可惜他是人不是妖,你若真吃了他,只怕他的魂魄到地府告你一状,就大损你的修为了。”“我知道轻重,只是看看……看看还不成么?”饕餮吞了吞口水,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
“那就好。”蒲牢为难地看了看崔殊,“我不是劝告过你不要干涉人间的事情么?你再滋事小心我把整个帝都都布下结界,让你连外城都进不来!快走吧。”
崔殊不发一言,站起来往外走去,却蓦地回头着饕餮看了一眼。他一直走出老远,确保椒图和蒲牢都看不到他了,方才停下脚步。回转头,果然看见饕餮偷偷摸摸地跟了过来“我是来确认一下,人究竟是不是妖物。”饕餮一本正经地开口,却在面对崔殊清明的眼睛时有些讪讪起来。
“不管我是人是妖,你都可以吃我,我也保证绝对不会到地府告你的状。”崔殊毫无惧色地正对着饕餮贪婪的眼睛,微笑道,“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四)
孝明四十三年中秋节前一天,年近六旬的孝明帝照例起了个大早,准备练功。眼看皇帝穿戴完毕,服侍他的太监连忙打开寝殿殿门,却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喊什么?”孝明帝不耐地走过来,一脚将太监踢到一边,却也在望见殿门外情形时蘑地愣住了。寝殿外青砖铺就的院子里,竟然被人用白雪砌成了四个大字:“吕畅冤枉”。这些字每个都三尺见方,堪堪把青砖地铺满,青底白字分外醒目。
“吕畅?”孝明帝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忽然一阵冷笑,“去把昨天值夜的人都抓起来拷问,究竟放了什么人进来装神弄鬼!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也值得她们大动干戈,这帮人真正的目的还是老三吧!”
“陛下息怒!”闻讯而来的太傅郭裕连忙跪下道,“据臣的观察,这四个字绝非人力可为,且不说一夜之间运雪造字极为困难,但是这些冰雪在八月骄阳下竟丝毫不化,就简直匪夷所思。据臣所知,给事中吕畅的案子确实颇多蹊跷,说不定真是冤情动天,才降下这等预兆……”
“也罢,吕畅的案子,就再查一查吧。”孝明帝心中也暗自忌惮上天警示,“若是查不出什么大罪,就放了他。”
于是,在经历了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后,吕畅终于被无罪开释。他知道自己此番入狱乃是吕乾告密所致,也不回吕家,只凭朋友的帮助在城中租了间小屋养病。待到病好,太傅郭裕怜惜他的才华,给他在管理皇家档案的皇史宬中谋了个校书郎的位置,工作虽然枯燥,俸禄虽然微薄,好歹也可以混一口饭吃。
吕畅少年得志,何尝遇过这种挫折?顷刻间如同从青云头堕进了烂泥地。他三天两头借酒消愁,本来就菲薄的俸禄全送进了酒馆中,朋友和太傅郭裕再三规劝都无济于事。吕彦超来看他时,吕畅整躺在酒坛间醉得不省人事。于是吕彦超留下些银钱便离开了这破败的小屋,回家后对儿子吕乾道:“人要堕落,连老天也帮不得。这回如了你的愿,吕畅这辈子是完了。”
这天吕畅照例抱了一坛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自己的住处,在屋中央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他醉眼朦胧地往脚下看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心头虽有一丝惊诧,但吕畅懒得多想,径直走到床边,鞋子也懒得脱就要躺上去。
“畅儿。”一声呼唤从他身后传来,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吕畅猛地一震,十分酒意也只剩下了三分。“谁?”吕畅的声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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