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帘落》第38章


“站住!”九娘厉喝,提剑追随凤渊而去。
我落在明夜的怀抱里,被他紧紧拥住:“云初,没事了,云初。。。”我想朝他微笑,却吐出一口血,那血是黑的,染在明夜的白衫上,就像是宣纸上的徽墨。
夏上轩何时来到身边我并不知道,看见他的时候他的掌心已贴住了我的掌心,然后就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渐渐地身子没那么冷了,但是仍觉得困倦,困倦地眼皮一直下坠、下坠。
“她。。。还有多久?”迷糊中,似乎听见明夜在问。
“两个月。”夏上轩低低道:“也许,还不到两个月。”
西域大漠。
金门客栈。
掌柜有个妹妹,名叫小红绸,最近被指派到上房天字一号服侍。专属的。
这家天字一号的房客,是一对郎才女貌的年轻夫妻,姓明,住在这里差不多大半月了。只可惜夫人的身子不太好,时常半夜高热,脑子也不很清楚,时常颠三倒四,一会儿说现在是凤十三朝元十二年,一会儿又说十六年——哎,现在已经是十四朝元年了好不好。
“明公子,药煎好了。”小红绸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脸上不自觉一红,也难怪她,这荒山僻野的地方,一百年也出不了这么风流俊俏的人物。
“多谢。”明公子接过药碗,对帐内一抹纤弱身影温柔道:“云初,该喝药了。”
“我已经退烧了,不用喝了。”明夫人倚在床头,乌发如云,秀眉微敛:“这药比黄连还苦,明夜,就饶了我吧。”
“不行。”明公子坚持道:“夏上轩说了,这药不能停的,听话,喝了这贴,昨儿一晚上都在烧呢。”
明夫人叹口气,虽是万般不情愿,但她性子柔顺,每逢争执最终还是听了明公子的,这次也是,乖乖把药喝了。小红绸退出门去,思忖着明夫人若是身子能早点痊愈那该多好,明公子就不用每日忧心忡忡,早起摸黑得辛苦照顾,他如今可比刚来的时候瘦了一圈儿了。小红绸想到这里,便打算等会叫掌柜哥哥再去请个郎中来给明夫人瞧瞧,那个叫夏上轩的送来的药好似不怎么管用啊。
小红绸哪里知道,明夫人的病,倘若连夏上轩都没有办法,又岂是其他大夫能看得好的。
屋子里,宋云初拉住明夜的手,叹道:
“明夜,我真的不想再吃药了,夏上轩是不是还在生气我退婚的事,所以特别弄了苦药来整我呢——不如你跟他说,叫他别再派人送药来了罢。”
“云初。”明夜抚上她的脸颊:“都怪我没用,治不好你病。。。还累得你跟我亡命天涯,当初我不该依你的,我该将你留在夏家,让夏上轩照顾你。”
宋云初一脸茫然,似没明白过来,隔一会儿环顾四周,狐疑道:“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我们为什么不回南乡郡去?我昨天还给如意写信,说我们团圆了,要回去成亲呢。”
明夜端着药碗的手一倾斜,残留的药汁翻在手腕上,顿时烫红一片,但他却毫无所觉。
再疼,也比不过心如刀割。
那天,她昏倒之后,连着三日三夜,高烧不止、梦呓不断,夏上轩用了各种方法、试遍奇珍异草,仍然唤她不醒。于是他便一直守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吹箫,吹他们那支《心如止水》,直至有一夜,她终于悠悠睁开双眼,然后开口的第一句却是:
“明夜,母亲让如意监视我,我出不去,你快带我走。”
她的时光,竟然倒回三年之前。
她已完全不记得凤渊、不记得慕容山庄一战、不记得九娘的背叛和谋害,包括他们之间的血缘。。。上京之后的种种,她依稀都忘了个干净,只偶尔拾起一些零星碎片,却拼凑不出完整的记忆。
一切,都停留在她十四岁那一年。她甚至以为,宋家人都还在,爷爷、父亲、母亲,都还在等她回去。
夏上轩说,蛊毒混乱经脉心智,她又受了太多刺激,所以。。。便是如此了。
“我不想留在京城,我不喜欢京城,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家乡。。。就是爷爷和母亲比较麻烦,万一他们还是不同意我们怎办?明夜,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一辈子住荒山僻岭都没所谓,我谁都不想见,也不想被任何人找到,只想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得和你过日子。”宋云初的脸颊涌上薄晕,朝明夜嫣然一笑:“等我的病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么?”
明夜呆呆得看着她,面色苍白如雪。
“你。。。不愿意娶我么?”宋云初望着他,犹疑道:“明夜。。。你是不是像他们说的。。。变心了。。。你是不是,心中还有别人。。。”
“我这一辈子,心中只你一人。”明夜捂住她的唇,一双清泉甘露似得眸子在夕阳掩映下叠影憧憧,声音犹如金石掷地:“倘若此生不能与你厮守,我也绝不会娶旁的女子。”
“这可是你说的。”宋云初移开他的手,微笑:“等我好了,我们便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最好前面有个大院子能够种满梨花。。。”
“往后,你可以教书种田,我可以织布刺绣,闲时你吹箫我弹琴。。。我再给你生一个孩子,好么?”
明夜心中的空洞一点点扩大,慢慢扩散到整个心房,而面上,依旧是芳草夏花般的笑颜:
“好。我永远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着更《葳蕤玫瑰》,这边就慢下来了,真是抱歉~~~但今天是中秋佳节,一定要两头都更哒,为了一直支持偶的亲们!
祝中秋快乐,合家团圆!!
第四十七章
楼下,客栈门口,一个青衣少年坐在轮椅上,盯着牌匾发呆。
“公子,这里就是金门客栈了。”子离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道:“属下送了好几次药,不会有错的。”
夏上轩点点头,以指节揉一揉眉心,露出一丝疲倦:“叫你们找的那几件东西,都齐了么?”
“回公子话,除了金丝冰蟾,其他都齐了。”子离答道:“子寒说,这两天就会有消息。”
“叫他再快一点。”
“是。”
明夜提着一篮子瓜果回来,远远就看见了夏上轩,心中不由一沉。以往都是子寒或子离来送药,今天他亲自赶来,莫非。。。
“她怎样?”夏上轩一见明夜劈头就问。
明夜神色黯然:“经常高热,次数愈来愈频繁了。”
夏上轩闻言不响,袖中拳头一紧,指甲深陷肉里,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原来,真正的疼,是心里的疼,而一个人的伤心与否,说到底,也只有自己明白。
明夜看着夏上轩:“你亲自到访,必有要事。”
夏上轩默默颔首:“我找着了九娘的尸体。”
明夜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在哪?”
“九曲溪,十里坡。”夏上轩顿一顿:“她的尸体旁,留有一条断臂。”
“凤渊呢?”
“仍不知所踪。”夏上轩略抬手,子离踏前一步,奉上一只白玉瓷坛。“如今城门戒严,带副棺木难以出城,我便火化了她。”
明夜接过瓷坛,面上一片沉寂,低声道谢。
“我想看看她。”夏上轩站起来,扶着楼梯一瘸一拐往上走,留下明夜独自对着瓷坛凝视良久。
‘天字一号’。
夏上轩站在门边,抬手轻叩门环,无人应答,遂推门而入,惊见床头一滩黑血,宋云初卧倒地下,不省人事。
“云初!”
夏上轩一颗心犹被针刺,冲过去一把抱起她,只觉怀中人轻若鸿毛,软如棉絮,已是不盈一握。
“谁。。。”宋云初恍惚间听到人声,睫毛微微张开:“夏上轩。。。你怎么来了?”
“我。。。我。。。”夏上轩望着那张瘦得只剩巴掌大小愈来愈苍白的脸庞,忽然眼眶一酸,想好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由自主咽了下去,然此时不说又待到何时能说,但若是说了此时此刻的她又如何能够明白。。。刹那各种滋味萦绕心头,最终只化为无关痛痒的一句:“没什么,出来办事,路过便来看看你。”
宋云初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一股久违的酸涩涌了上来。她忽然觉得他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只知他就是夏上轩,那个与她指腹为婚的男子。这一次生病,都是他在医治她,但他却很少同她说话,更绝口不提她退婚的事,好像一点也不生她的气。。。她脑子里一团疑问一团乱,虽一直想要理个清楚,怎奈总是力不从心,往往才想了个开头便累地想不动了。
然而即便如此,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想起才能感觉的到,比如,你真心对一个人好;比如,某人真心对你好。
万事万物,缘由始终,皆因人非草木——既非草木,孰能无情。
正如同此时此刻,被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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