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悲歌》第46章


果然是一处庙宇,只是看不大真切庙宇牌匾上的字。庙宇旁生长着几棵繁茂阴森的树木,绵绵寒雨滴落在阔大黑苍的叶片上,有钝钝的急促的响声,枝叶间筛下簌簌的雨滴,寒风一过,那枝丫摇头猛摆,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在晃动它的脑袋。
顾不上多想,韩凭便上前去敲门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等了片刻,还不见有动静,韩凭便用力推开了庙门,“吱扭”一声,似是有脱落的漆皮落下来,韩凭下意识挥手拨开。里面依旧黑洞洞的,有着森森的寒气飘过来。韩凭摸索着往里走,却是一处九进的台阶,他一级一级心下数着往上走,上了平台,似乎光亮了一些,依稀看到有洞开的窗户像野兽张着的大嘴黑??地对着他,像是要一口将他吞下肚腹去,韩凭不由地抱紧了双肩。
看到两扇阔大厚重的殿门半掩着,有腐烂潮湿的气息暗暗传出来,似乎还夹杂着呜呜的声音,似是女人哀戚的哭声,韩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将身子闪到一边,侧耳细听,那呜呜声似乎消失了,他又闪身出来,蹑手蹑脚地轻推开大殿的门扇,正当他探进头去要打量大殿里的情况的时候,突然一声呼啸的风声自耳边传过,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脑袋上便重重挨了一击,他像一堆烂泥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雨也早已停了。他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发觉脑袋上不知何时已缠绕了一圈布子,他只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他疑疑惑惑地环顾身旁,却发现不远处隐约一个妇人正在做着饭,后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孩子。韩凭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眼前挡了一片黑影,自己整个人便置身于黑影的覆盖下了。他慌慌地抬起头,对上了那人投过来的目光,那人俯下身子,沉声说道:“看兄弟这个样子,想必也是个落魄之人,不知何故落脚此殿,你我有缘相遇?”
韩凭却是不肯开口,他知道自己待罪之身,怎能随意暴露身份?那人见他疑惑,笑道:“在下韩巍,上京人氏,只因家乡遭灾,官府又不肯体恤,为了活命沦落至此,暂且在这破庙里安身,昨夜韩某外出谋生,被雨阻路,只留妻儿在此等候,不想兄弟突然到来,惊了我妻,便被我妻暗伤,实在是愧对兄弟,韩某这厢有礼赔罪了!”说罢俯身就拜。
慌得韩凭赶紧起身,却不想一阵眩晕,只好又躺了下来。那人对韩凭笑笑:“兄弟不要起身,待兄弟去端碗白粥过来,看样子兄弟身子是很虚弱的,需要吃些东西。”
望着那人向他的妻子走去,韩凭心下思忖:“不想这人也姓韩,说来倒似乎有些缘分,只是不知这人是否真如他所说是这般遭遇,不管怎样,我韩凭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身份,守口如瓶是最当紧的。”
第086章 吐露心迹
落拓破庙韩凭机缘随转。
韩凭与那人讲述自身遭遇。
吃过那人端过的白粥,韩凭顿觉身上有了点力气,他想站起来走走,但又被那人按下了,劝他好好休息,索性将身子一气养好,再做图谋。韩凭没再坚持,又仰躺下来。那人在韩凭身旁坐了一小会儿,见韩凭没有要和他说些什么的意思,劝了韩凭一句让好好歇息便站起身离开了。
韩凭心里惦记着甄豹子,实在不能躺稳,便又要起身,可谁知身体不过是暂时有了一丝虚浮的力气,根子里还是虚弱如棉,再加上肩头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昨夜里又遭雨袭,皮肉绽绽撕裂般的疼痛,他勉强站起,可眼前却似有金光闪耀,晃动着逼目的精光,一阵眩晕,他支住额头,又慢慢坐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一身疲惫,一脸沮丧。他昏昏沉沉又睡了一天,待他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那人见他醒来,忙招呼妻子将饭菜端到韩凭跟前,不过依旧是白粥,加了两碟粗粝的小菜,还有几个麦馍。韩凭还真是腹中饥饿,也不多说,大口大口吃将起来。彼此还是不多言,心照不宣地咀嚼着虽然简单却还香甜的饭食。偶尔彼此相视一眼,似乎也有着很多的默契,仍是不着一言,默默将这顿饭吃完。
饭菜撤了下去,韩凭站起身来,向那人一拱手,独自踱出殿门。这才发现原来这座殿宇的身后还有一座殿宇,呈阶梯式建造,比这一座地基要高出许多,殿外平台外侧建有栏杆,凭栏极目,可以远望。
韩凭信步拾级而上,停步大殿门前,伸手欲去推门,却见大门紧闭,门环缠绕,一把坚实的铜锁横插门栓,透过门隙,但见殿内昏暗晦暝,有潮湿发霉的气味荡过来。
韩凭收了手,转身来至栏杆旁。其时日落西山,余晖如金,半天里都是流光溢彩的晚霞,明红、翠黄、紫金、嫣蓝、柔粉,幻彩流离,交相辉映,一时间变幻不定,长长铺开如五色织锦。韩凭凝眸注目,一时也贪看住了,心里不禁想,从前总说织女善机杼织补,眼前这漫天云霞如锦绣斑斓,是否正是她一力织就的呢?然而,织女长久思念银河彼岸的牛郎,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这云霞似锦之后,亦恐怕是她无数思念伤心的泪水化成吧?如此想想,再美的霞光万丈,亦是愀然失色,再无别趣了。
韩凭唏嘘不已,眼里又蓄上了泪,只是凝着不曾落下。心口蓦然间又平添了无数辗转犀利的心事,在心间生长如芒,像是一根根刺进心里又缓缓拔出,直刺得心里血肉模糊,疼痛不堪。
夕阳一点点落下去,只露半个身子悬在远处陡峭的山壁上,血红的似要沁出血来,映得半边天色都如烧灼一般,直叫人心里闷住了一般难受。苍茫的暮色如雾渐渐弥漫开来,四周的夜色渐渐发沉,苍郁大松掩映下的古刹,似乎也随着一同沉坠。
韩凭正兀自伤神,却感觉有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上,那人不知何时走上阶来站在韩凭身边。韩凭一愣,苍茫的月色下见是那人,韩凭笑笑,拱拱手,又转头望向远处。
“兄弟是何许人,兄弟不说,在下也不便问,但在下却有感觉兄弟如在下一般都是苦命人。”说完叹口气,目光也移开望向远处。
韩凭心下一动,像是一只温热的手掌拂过心湖,心湖便漾起轻波无限了,“我……我……”韩凭一时语结,但内心深处一种倾吐的欲望又像一只手在挠着他的心肺,一种酥栗的感觉瞬间拂过内心。自甄豹子离去后,韩凭独居子阳山,终日与青山古木作伴,喃喃的心事只能和潺潺的溪流述说,压抑在心间恰如一个硕大的磨盘重重地压着,连呼吸都有着难吐的郁结之气。而今那人的话语仿似三月的春风拂过他冰封的心湖,他的心湖冰皮欲解,有蠢蠢流动的样子。
“没什么的,兄弟,在下并不欲探问你的身世,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清白的月光沉默地筛在那人的身上,是一汪苍白的死水,韩凭凝望着那人,突然想到了甄豹子,何其相似啊!于是,他心中的几乎绣死的大锁缓缓打开,他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回首,桑园青山之外,天边,一弯冷月如钩……
往昔,爱妻姣好如月,而今,沉沉暗夜幽冷……
这样寂寥而凄苦的分离岁月,是谁的罪恶之手,挑破了岁月的宁静?又是谁的暗暗述说,撩拨开纤纤的时光玉尘……
韩凭直觉得鼻中微酸,眼中也有些胀胀的,伸手捂住脸,心中五味杂陈,酸甜交错如云涌动。
那人内心的柔软波折也被惊动,心中荡涤着忧愁和苦涩,他的大手一把按在韩凭肩头,似欲落泪,翻覆着,终究是无比的坚定,“兄弟,不要难过,有我在,会帮助你的!我们一起想办法,会好起来的!会的!……”
韩凭怔了一瞬,唇边慢慢浮起一缕哀戚但又感激的微笑,那笑意越来越浓,他呢喃着重复着那人的话,“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会的!会的!……”声音里仿佛凝着刻骨的期盼,真真切切。
夜渐渐深了,四周沉入宁静,耳边有瑟瑟的风声一声紧似一声……
第087章 苦心孤诣
韩凭狠心自毁。
韩巍震惊不已。
在与那人彻夜长谈时,韩凭知道了那人此时是以巫医身份为掩护聊以谋生,那人告诉韩凭他们上京地方巫医盛行,人们普遍信奉巫医,求医问药也不免延请巫医,尤其是一些疑难杂症,普通药医难以医治,便会碰碰运气来寻巫医,即使无力回天也算是尽了人事和天力,可偏巧有找了药医医治本待要好起来恰此时又找了巫医的,于是所有的功劳都归于巫医身上,于是巫医的名气更是大震,顺风传口便是神乎其神了。
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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