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悲歌》第50章


风雨飘摇之中,她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第092章 施法为名
贞夫寝宫。
韩凭以施法为名夫妻再次相见。
贞夫早早睁开眼睛,叫侍女们服侍她洗漱一番,她甚至叫侍女们为她重新换一件新衣,一身浅绿色裙装,盈盈绿如一波春水,层层的褶皱似堆出无穷的涟漪,随着她步履的轻盈而散开一层一层的碧波。然后她坐到妆台旁,让绿珠为她巧手梳妆,但见她脸上薄施粉黛,嫩嫩的胭脂红敷于脸颊,宛似一只盈盈出水的夏荷。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还挽了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气度沉静似水,温婉如霞。
平日里她懒怠在床榻之上,除了简单的梳洗之外,她恹恹地并不在意自己的衣着,她连自己的生死都放到身外,自然不会去修饰自身的容颜。而她今天这样刻意的一番妆扮,到让侍女们也讶异莫名,个个都张着疑惑的眼睛偷眼望着她,不敢多嘴相问,只在心下狐疑。绿珠亦是同样的摸门不着,但见贞夫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好了许多,她的心中也便生出些许安慰。
绿珠服侍着贞夫吃过小厨房做好的早膳,贞夫没有即刻回到内室,她踱至暖夏六月的小轩窗旁,清晨的太阳并不过分晴朗,是轻薄的雨过天青色瓷器一样光润的色泽,叫人无端的平心静气。目光流连处,但见柳枝在窗前轻动,偶尔有粉色的蝴蝶飞过。她的目光恬静安宁,含了一缕浅淡的笑影,手中的银匙在绿珠端过来的菊花清逸茶中轻轻搅动,茶香袅袅如雾,有着清逸怡人的温热芬芳。
流连了一会儿,心下知道她的韩凭就要出现在她身边了,便放下茶盏,重新回至内室,只叫了绿珠进来服侍,其他侍女都在殿外恭候韩凭。她斜在美人榻上,织锦的团丝被散散地覆在身上,她的眼光投向门口,心中却怀了七八只小兔一般忐忑不安。
她暗自祈祷今天宋王不要出现在她的寝宫,那她就有办法遣开身边的人,就有机会与韩凭单独相会。
当脚步声传进寝殿的时候,贞夫的心咚咚咚地急跳起来,她用手抚住胸口,身子往下躺了躺,微闭着眼睛,装作还在睡梦中的样子。脚步声并不杂沓,看来随行而来的人并不多,但愿没有那夺妻害夫的宋偃。她依旧闭着眼睛,但内心却激烈跳荡成骤雨击打下的池水。
脚步声停在了她的床前,一把温和如暖阳的声音,漫天漫地挥落了蓬勃的阳光下来,“这位宫女,敢问今早夫人精神还好?”“今早夫人精神比往日好些,正在等着先生来给夫人诊病。”绿珠说话含了三分,她毕竟是个冰雪聪明的侍女,又和贞夫有着患难的情谊,所以她斟酌着把话说得机巧些。
贞夫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睫毛亦是微微颤动了一下,一双秋水明眸骤然浮上一层稀薄的雾气,但她拼力忍了回去,只一味静静地合着眼睛。没有听到宋王的声音,贞夫的心落了下去。
“那么就请留下一个童女,其他人等皆退出殿外吧!小可施法不得闲人在场,否则法术不会灵验,影响夫人治病,大家担待不起!”韩凭的语气透着几分坚定,不容置疑。贞夫的心又是一跳,似是一股清新的水流在身体里流过,一种欢畅无以言表。到底是她的夫君,何等聪明!何等用心!他留了一个侍女在旁,不外乎是为了避免嫌疑,降低别人的警惕,好让事情在看似惊险中求胜吗?
绿珠被留了下来,其他侍女和侍卫总管皆退至殿外。大殿里登时安静了下来,静得恍若一池透明无波的春水,任时光无声如鸟羽翼,渐渐收拢安静。唯有绿珠侍立在鲛绡纱帷下垂首拨弄着紫铜鎏金大鼎内的百合香。天气疏朗,殿内香烟袅袅飘忽不断,连眼前之景也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柔和气息。
贞夫欢喜地睁开了眼睛,身子不由地坐起,本能得移向床沿,却见韩凭的目光一味地牵在她的身上,也有着异常的欣喜,口中喃喃道:“爱妻……”却是哽咽无声,两行清泪缓缓落在贞夫的被榻之上。
绿珠听得这个巫医口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是一惊,她的手猛的一抖,抬起头来,却望见贞夫与韩凭四目相对,皆是热泪盈盈,贞夫的脸色泛起红晕,却恰似窗外跃跃而起的太阳的暖辉,那巫医的脸膛也看得见红潮,像是映着烛火的光晕。
“夫人……”绿珠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眼光定定地落在贞夫脸上,一种犹疑显而易见。贞夫似乎听而不闻,她所有的心思都牵在了那巫医身上,只是激动得忘乎所以,“夫人……”绿珠的声音略略提高,又上前走了几步,连叫了一声,“夫人……”
贞夫这才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她望向绿珠,又望向韩凭,点了点头,“绿珠,他……他……他就是我的夫君啊!”贞夫不想瞒着绿珠珠,这一年来多亏绿珠对她的照顾与安慰,她才得以苟活至今,如今她同样需要绿珠的帮助,所以唯有让绿珠知道实情,才会再一次得到绿珠的倾心相助,她与韩凭的相会才会顺利一些。
绿珠的眼里也有了亮光,她使劲点了点头,颤声道,“夫人,绿珠在门旁守着,你们夫妻尽管倾诉别离之情,若有异常,绿珠会扔掉手中的珠串,珠串落地,先生赶忙做起法来搪塞过去。
贞夫和韩凭齐声谢过绿珠,绿珠行至门旁,注目门外。此时,偌大的一座寝殿,繁丽空寂得如一座空城,静得可以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韩凭的目光含了四分激动、三分柔情、两分温暖、一分真切,只牢牢迫视着贞夫的眼眸,身子渐渐靠近,贞夫便被他的一副臂弯拥在了怀里。贞夫的脸色变得越加红润,啜泣着将头靠在韩凭胸前,几绺柔柔的碎发从高耸的螺髻底下垂落下来,被泪水腻在脖颈中,头上的七宝玲珑簪亦是晃动不已。她的心中,往事温暖的记忆,像是心湖中盛开的一朵碧莲,浮泛在她的心头,就是这样一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在一个繁华的夏末走进了她的世界,打开了她少女的心扉,给了她如许的快乐和幸福。曾几何时,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冷挑灯把谜猜,添香并立观书画,岁月随影踏苍苔。她以为会一直这样和他过着平凡但温馨的日子,可所有的一切都在宋王掳走她的去岁夏日结束了,成了她和他心底永远的回忆,亦是永久的痛。
“夫君……夫君……”她温柔缠绵的声音像是满园丽景之上的耀目金光,将他暖暖融化。他的心下顿时欢快温柔湿润起来,望着他心爱的妻子红若流霞的容颜,只觉得眼前尽是流金般的光辉隐隐摇曳,温柔气息陶陶然,绵绵不绝地在他的心尖荡漾。他的唇无可控制地就落在贞夫的唇上,有一瞬间的窒息,贞夫的身体渐次滚烫起来,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吻越深越缠绵,弥漫开来,仿佛呼吸全被吞了下去。唇齿蜿蜒啮住贞夫的耳垂,渐次堕入渐深渐远的迷朦里。鎏金紫铜大鼎里燃着的百合香,氤氲的淡烟若有似无地悠然散开,铺在半透明的窗纱帷帐上,袅袅婷婷,更是恍若置身瑶台仙境之中。
贞夫软软的身子偎在韩凭温暖如火的胸膛里,她从那软软的缠绵里渐渐清醒过来,泪又潸然落下,她轻轻推开韩凭,哽咽道:“夫君,此地不可久留,快快离开贞夫出宫去吧,保住性命要紧,过些时日,贞夫会自请去青陵台,我们再图见面吧……保重啊,夫君!”
韩凭哪里肯走,但看见寝殿里的光晕亦是明灿灿一片,殿外的动静也明显地响了起来,知道自己所来已是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会露出破绽,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贞夫也会被牵连,{奇}性命堪忧。{书}他没有说话,{网}只是望着床上裱着的六福窗花,目光幽幽如晨日里渐渐黯淡下去的烛火。有一瞬间,泥胎木塑一般,仿佛失了魂魄,心早已游走,成了一个虚浮的肉身。
贞夫酸酸的心又泛起一痕波纹,整个人又贴上去,手臂延上了韩凭的后背,紧紧将他环住。不多时便又仰起脸来,面容犹带着微笑,得体地隐藏起翻腾汹涌的心涛,抿嘴思量片刻,缓缓但坚定道:“不能再耽搁了,要速速离去……”说着松开韩凭,走下地来,迤逦的裙角在光洁的地面上似开出一朵不完整的花瓣。
她示意韩凭退至一边,冲着门口喊道:“来人!恭送巫医!”绿珠听到喊声跑了进来,看到贞夫已端坐在了床榻之上。绿珠不便多言,只对着韩凭轻轻说了声:“请……”
韩凭的目光再一次纠集在贞夫身上,他的心中伤痛和哀怨紧紧缠绕在一起,似是越勒越紧的一根蚕丝,将他整个人都生生地束缚在当地不肯挪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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