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第140章


她长得原本就俏丽,这几年在卫邺死后为了显示威严,多不穿这样鲜亮的颜色,今天这样打扮,倒显出几分平日没有的青春娇媚。可是夜来越瞧,就越觉得心惊。
他的心钝钝地跳着,一下一下地清晰可闻,听在他耳里,更是觉得眼角下的肉也在跟着跳动。卫珈正在和郑楚嘱咐着什么,并不留意他的异样,忽然觉得臂上一紧,就见夜来神色张皇地看着她,喉间竟似哽咽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别走。。。。。。”
卫珈的心也是一惊,又觉得有些温暖在心底缓缓流动,她虽然皱了眉头,却没有责备夜来,只是叹了一声,“怎么又发小孩子脾气?”
夜来不说话,大大的眼睛里已经蕴了泪水,十分执拗地看着马上的卫珈。
卫珈现在实际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可是夜来身姿挺拔,玉白的手握着自己手臂,虽然纤瘦却十分有力。卫珈的脸微微一红,只觉得连耳根儿都热了起来,“别闹,快回去吧。”
夜来不松手,卫珈冷了脸,“好了,快回去,我一定好生回来。”
夜来吸了吸鼻子,“你不骗我么?”
卫珈倒笑了,“我何尝骗过你?”
夜来眼见至此,已经是不能阻拦卫珈了,若是自己一意孤行,反而要惹得她大大生气。他恹恹地垂下手,低低地道,“保重。”
卫珈虽然觉得他有些奇怪,可是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她身为一军统率总不能为自己手下一个少年一些异常的情绪就留下,何况宛平此时已是十万火急,就算比起当年沈家姑父求援之时也不差什么,当日是信道被阻自己父亲才赶不及,由此几乎成了一生之憾,就算到死也未有丝毫开解,而今日自己明明知晓宛平被围,若是耽搁了战局,不要说沈璇玑在薛缜面前难做,就算是自己,也会无颜以对天上的爹爹和小姑姑、姑父等人。
是时候该出发了!卫珈最后瞧了夜来一眼,伸出手摸了摸他面颊,就像他小的时候一样,“和灰风在营里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卫珈常年拉弓骑马,一双手并不像琼江女子那样保养的一丝纹路都没有,她的十根指头上都有小小的、薄薄的茧子,摸在夜来脸上,微微有些刺痛,却十分温暖。
身边的小校将一双涅白色的麂皮手套递给卫珈,她伸手接过,再也不去看夜来,振臂一呼,“出发!”
身后随众心情激荡,也纷纷振臂,“出发!”
一时间人马车炮纷纷动了起来,夜来和郑楚站在辕门里,望着卫珈一马当先,身影渐渐隐逸在身后众人荡起的灰薄烟尘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瞧不见了……
赛罗也骑着马,就跟在卫珈身后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他在营中的人缘一向不错,又因为舍身救主被郑楚和卫珈都视为可信之人,本来以他的资历不能这么快就上战场的,现在也算是破了例。
他自认为对北金的了解不比其他人少,早在他看到那号称乌丹的毒蛇的时候,就留了心,那样的蛇,他曾经见一个人如豢养宠物一般对待过,就是在他逃离栎邑不久之后存身的那个树林里,那个给过他“得意草”的少女,曾经若无其事地把玩着几条乌丹蛇。
他之前不知道,原来那蛇毒见血封喉,他原来也没想到,那“得意草”会使自己这样快就达成心愿,那么,那个古怪的少女究竟是谁呢?她和北金必然是有着牵连的,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牵连呢?自己是不是可以利用这样的牵连呢?
他的心思无人知晓,若是有哪怕一个聪明人在他身边,也会觉得好笑。米罗那样心地狠辣、出手不留后路的女子,以赛罗和她素昧平生的交情,能在她手下全身以退就该去求神告佛,想要反过来利用她报仇,真是不异于痴人说梦了。
第六十六章 师尊
米罗在北金的皇城之中,自然不知道自己曾经给一个少年留下过这么深刻的印象。在她心里,赛罗不过是个畸形的丑八怪,她也完全是因为太闷才找他来消遣一番,至于那些“得意草”,那样上不得台面只能用来对付畜生的东西,又怎么会被她放在眼里呢?
{文}她如今很得元洌的宠爱,只要是她想要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会派人替她寻回来。这也是她虽然觉得皇宫里很闷、“莫殇殿”尤其闷,却一直也不曾想方设法地离开的缘故。
{人}她自己不想走,蓝夙却心急得很,她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越来越让她觉得陌生,虽然她们母女缘分本来就浅,可之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书}如今的米罗,完全要脱离她的掌控,不仅如此,还要不断地、无视她的劝阻地向着一个危险的深渊义无反顾地扑过去。蓝夙不知道元洌给她下了什么药,只是现在以她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大可能将米罗从元洌身边拉回来了。这是她作为母亲的悲哀。
{屋}蓝夙倚在“莫殇殿”朱红色的宫门旁,静静地看着远处天际飘落而下的皑皑雪花,洁白晶莹,不过一会儿,就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皇宫里青灰色的大理石地板被覆盖了,似乎可以将这里的一切污秽、肮脏、血腥都掩盖了。
她身上穿得单薄,只有贴身的一个宫人瞧见了,将一件铁锈红的狐皮大氅披在她身上,“太后娘娘,小心风大。”
蓝夙对她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还记挂着她的身体是不是安康。她正要说话,忽然见到那宫人望着远处,脸上现出十分惊恐的神色。
蓝夙皱了眉头,也顺着她目光看去,脸色顿时变得比那宫人更加难看。她好看的面容显出微微的青色,手扶着门框,手指蜷缩地越来越紧,就像一条僵死的蛇盘踞在朱色的木头上。
她目光所及之处,是穿着紫貂大氅、显得格外霸气俊美的元洌,他手里牵着一袭银狐披风、娇面如三春之桃的米罗,米罗头上戴着小小的金丝嵌碧玺冠,那碧玺成色极佳,晶粉剔透,和她两颊上微微跃动的霞光正是相得益彰。她在元洌身边,身量比他矮一头,却是十分小鸟依人,整个人就像一尊玻璃雕就的娃娃一样玲珑。
这样的场景,若是平日的蓝夙,一定会觉得十分刺眼。可是今天,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她的视线完全集中在元洌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老人,看起来怎么也有八九十岁了,须发皆白,穿着一身莲青色直裰,这样冷的天气,竟然一点儿都未透出寒意。他长了一张慈爱的圆脸,面上红红白白的,气色竟比许多青年人更加好。最稀奇的是,他的头顶微微冒着几缕白气,那白也不是全然的白,里头还隐隐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蓝夙正是瞧到了这个景象,脸色就变得更加不好看了。
之前还只是铁青,现在就是死灰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谁,“他怎么这样阴魂不散?”
那贴身宫人也像是知道内情的,但也不敢贸然答话,只是在蓝夙身后垂首站着,她不比自己主子胆子大,这样远远地瞧着,已经被吓得心惊胆寒,更莫说是眼睁睁地看着了。
她主仆二人唬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正在这时,那老人却斜斜地望了过来。他的一双眸子根本不像寻常老人那样浑浊,而是格外清亮,看起来和豆蔻年华的米罗也不差什么,就连元洌,一对眼睛也比不得他一半的精神。
他遥遥地望过来,看到蓝夙,也是微怔了一下,可随即便笑了。那一笑也和他年龄不相符,丝毫没有老人的和善之感,却是十分诡谲阴柔,蓝夙只被他看了一眼,就觉得脚下一软,接着不受自己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死死地扶住宫人的手,硬撑着不软下去,虽然心里十分寒凉,却强迫自己和他对视,并不肯服软。
那老人似是没想到她这样硬气,又似是早就有所预料,唇角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远远地冲她点了点头,转过了脸去。
他身边的元洌和米罗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他二人打了这么一场眉眼官司,又怎能瞒过他俩?只是元洌到底年长、又是新晋国主经了历练,早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扫了蓝夙一眼,便也转过头去,和那老人谈得甚是相得。
他现在是北金名副其实的主子,自然想不来给她请安就可以不来,难道还指望谁会为了这个早就失去了声势的太后而去得罪国主吗?
好在蓝夙已经不会为他前恭后倨的态度而伤感了,真正让她寒心的,是米罗。米罗远远地看着她,眼神里根本没有女儿对于母亲的孺慕眷恋,反而像看着一个陌路人一样看着她。不,就算是陌路人,也不会收获这样毫无感情的眼神。
蓝夙方才强撑着的身子,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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