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第141章


蓝夙方才强撑着的身子,往后一倒,这时才觉得身乏体虚。“关门。”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不愿意流露出这样弱者的模样给他们看,那老人也罢,元洌也罢,就算是米罗,她也不愿他们看低了她。
她还没有输,她不会输,元洌,我绝对不会输给一个由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小子,你放心。
“国后。。。。。。啊,不,是太后娘娘,身子还是依旧健旺啊!”在蓝夙看不见的御花园的小径上,那老人微笑着开了口,“只是瞧娘娘的神色,似乎对老夫还有些许误会啊。”
他扭头去看米罗,眼神里都是宠溺,“你这个坏丫头,在你娘跟前说师尊的坏话了是不是?”
米罗讥讽地一笑,不屑道,“她这些日子瞧谁都是那样,何必去理会?”说着,又丢开元洌的手,扭股糖儿一般猴在那老人身上,“米罗才没有,师尊不许冤枉我!”
“什么她她她的,一点儿也不尊重。”元洌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嘴里说着教训的话,又何尝有一分教训的意味。米罗也深知他不会正经地训斥自己,但还是白了他一眼,凤眼妩媚,和蓝夙有五六分的相似。
能同时获得蓝夙和米罗这样一对绝色母女的青睐,对于元洌来说,怎么样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若不是心里还有一桩更为重要的事儿要请面前这位老人帮忙,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和米罗好好诉一诉衷情。
不用急,来日方长。倒是面前这仙风道骨的老人不得常见,须要好好地把握住机会。他定了定心神,给米罗使了个眼色。米罗自然是已经和他配合的十分默契了,也不多说什么,走上来搀了那老人的胳膊,“师尊,米罗自上次离开您老人家,路上又出了好多稀奇事儿呢!。。。。。。”
元洌笑着望着米罗伶俐地搀着那老人走在了自己前头,也不加快脚步,就落在后头慢慢地走着,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老人随着米罗一路行一路说着闲话,看起来就像一个慈祥的祖父带着自己中意的孙女儿一样,一派温馨的场景。可若是凑近了,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就算是在酷暑七月也会觉得心凉如古井水,更遑论如今正是飘雪的数九寒冬。
只因为他们言谈之中,多论及各色毒物,在这道貌岸然的老翁嘴里,乌丹蛇那样毒辣的蝮蛇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蓝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专门找来讨好米罗的那一对雪蛛,倒是很得他的青眼。
“不愧是当朝太后,手里确实有些好东西。”他点了点头,自一个朱红色的小盒子里将那对雪蛛拿出来赏玩。那对雪蛛平时毒性最烈,就算是米罗要把玩,也要带上厚韧的牛皮手套,而这老人这样赤手拿起,竟然丝毫不畏惧。
米罗看着他的眼神里更添几分崇拜,“师尊,果然是您老人家来了,蛛儿们也有感应呢!”
那老人也颇有些自得,左手捧着这一对硕大的雪蛛,右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支小青玉筒,分为里外两层,外头镂着累累繁花,十分的精巧夺目。米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动作,只见他将筒口的小盖子轻轻启开,倒出几星粉末在那转雪蛛的盒子里,又将它们好好放了回去。
“师尊,这是。。。。。。”米罗不解,那老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连忙静悄悄地坐了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木盒子。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那盒子里窸窸窣窣响动个不停,米罗好奇,可也不敢伸手掀开,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的,倒叫那老人取笑了好几次。元洌自然已经去了御书房忙他的正事儿,如今北金大军和大昀“卫家军”在宛平附近战得正酣,他请来米罗的师尊完全是忙里偷闲,现在自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不过那老人,也并不需要他的陪伴。
那老人是个不出世的隐者,却有一个道号唤作“清影”,人人都尊称他一声“清影真人”。这清影真人和蓝夙之前颇有渊源,后来不知为何彼此生了嫌隙,蓝夙彼时贵为国后,要摆布他一个没有勋爵没有官位的草民,可谓易如反掌。他隐居也不全然是自愿,倒有七八成是因为被蓝夙穷追猛打,实在无处可去,只有躲进了深山之中。他家里素来是专注于“毒”之一道,他进山隐居了几十年,本事自然极大地精进了,就开始寻思着想要报仇。
摧毁一个人,莫过于摧毁她最爱的东西。清影真人深谙此道,米罗却还是一无所知,喜滋滋地拜在他门下,将他一身本事学了个四五分。
就是这四五分,就足够她随心所欲地杀人,就是这四五分,就足够她和自己的亲生母亲蓝夙离心。清影真人这笔生意,算是稳赚不赔。他一念至此,再看睁着一对无辜大眼等着瞧雪蛛的米罗,就笑得更加和蔼了。
第六十七章 倒戈
元洌登基之后不久,位于大昀和北金之间的小国穆托也迎来了新的国主。因为先国主死因蹊跷,当时的太子和国后也没有元洌那样的雷霆手段封锁消息,新国主尚未上任,名声就已经不大好。而他又是个爱沽名钓誉的性子,这种情况下,也不会穷凶极恶地追击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沉琅,等到他缓过气儿,卫玺却已经从琼江赶了回来,还带着几个面目肃杀、身形剽悍的随从。
新国主倒没想到薛缜能这样替一个姨妹撑腰,他凡事爱深思熟虑,琢磨来琢磨去,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沉琅和卫玺算是有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可是他二人都一清二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沉琅暗自送走了神医,在新国主看来就是放虎归山,他谋害自己君父的把柄可都在神医手里握着,若是被有心之人得到了,估计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就会做得不那么稳了。
沉琅夫妇的估计没有错,新国主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自然是不会再选择站在大昀这边儿了。他和如今的太后,早在前一两年的时候就对北金频频示好,只是那时国主尚未驾崩,还不敢将事情做得太过于明显,而现在就不一样了。新国主就差昭告天下,自己要与大昀决裂,站在北金这边。
沉琅倒是不必再装病,反正他奄奄一息也罢,身强力壮也好,自己这位兄长都是不会放过他的。既然如此,也就无谓再替自己找这些麻烦。新国主二十余年来都是将他视作一个有力的对手,他藏拙装病都是为了消除他的疑心,如今看来,这做法虽然起过一点效用,却终究是功亏一篑。
他和薛缜当日的遭遇看似一样,实则也颇有不同。薛缜当日毕竟有太后做靠山,自己还有霍祁钺这个臂膀,后来娶了沈璇玑,虽不能说是如虎添翼,可也堪称情投意合,他得意也好失意也罢,沈璇玑都会陪在他身边。
而沉琅,除了也有一个出自于安国公府的贤妻之外,内无太后那样强势精明的长辈提携,外无霍祁钺那样外粗内细的朋友襄助。先国主有心高看他,却怎奈他自己秉性软弱、后来又常年身卧病榻?
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沉琅能平平安安活到这么大,还成了亲,本来就是上天垂怜了。他也不是没脑子的,否则也想不出装病避祸的计策,也不会当机立断地送走神医,侧面替自己和卫玺留下一张护身符,最坏地步也能和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们拼个鱼死网破。只是有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于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想要成事与否,实在是关系重大。
之前的沉琅,除了一个尊贵的称号,和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的父皇的宠爱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而现在,他有了卫玺,也有了来自卫玺身后的安国公府的助力,乃至大昀皇帝薛缜的助力。
如果说他以前只是一个在赌桌边上旁观的人,现在的他,也有些许筹码了。尽管筹码很少,聊胜于无。
可惜就是有人看不得他有哪怕半分的得意,新国主的作风其实和他那个不着调、总是纠结在鸡毛蒜皮小事上的母后相差无几,只是将龌龊心思都包裹在礼义廉耻之下,就显得不像太后那样不顾脸面,可是说起狠毒,倒实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沉琅和卫玺的寝殿已经被薛缜派来的随从们保护得严严实实,可到底是穆托的皇城,他要想做什么手脚,也不是全无机会。而太后和如今没有成为国后、只是封做“贤妃”的当日太子妃,更是难掩激动的心情,就盼着哪天突如其来的丧报,沉琅夫妇死得连骨头渣儿都不见,才是称了她们的愿。
若是沉琅和卫玺知道他二人不知不觉间竟然遭受如此恶意,估计也会觉得奇怪吧。
皇城里的恶意是没有因由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殷红如鲜血、妖冶如曼陀罗花香一般的恶意就会从层层叠叠的宫墙缝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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