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处长》第53章


,收音机放得轰轰烈烈,也仍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贝子公就这么虔心地摆设着他的小茶摊,为渴者,为品茶人供应良茶佳茗,而自己从中收取微利。晴雨不歇,春秋为继,不知不觉间,茶摊就这样整整摆了两个年头。
第三年,正值花开草长,雄河哗哗泛春水的时节,记者又来到半边街。不过这次不是骑的摩托,而是乘了一辆幽黑发亮的小皇冠,悄无声息就进了半边街,停在贝子公的茶摊前。车上还有一个老头子,高高挑挑的,那是堂堂州委书记。他们有事路过半边街,当然不愿放弃品味佳茗的良机。另外就是看看贝子公的生意经营得如何,是否已成为万元户。
“哪里,哪里。”贝子公不慌不忙使出功夫茶的功夫,为他们沏最规格的功夫茶,一边说道:“司茶卖钱,属小本生意,只点微利,哪成得了万元户?更何况我本来就没这奢望,开个茶摊是打发时光,闹着玩的。”
功夫茶沏好了,贝子公拍拍手掌,殷勤地给客人递上前去。就在州委书记接过那泡着浓郁的谷雨峒茶的小瓷杯,缓缓端至唇边的时候,贝子公的眼睛瞬即亮了。他退后一步,偏偏脑壳,瞄定了州委书记,说道:“是你呀!”
“你总算认出了我。”州委书记不慌不忙,放下杯子,这才站起身,抓过贝子公的双手,朗声道:“我还以为你那双眼睛昏花了,不中用了呢。嘿嘿……”
这便是四十年前,贝子公当清道夫时,掩护过的那位高个子队长。故友相逢,自然分外欣喜,两人不觉一侃就是半个上午,害得一旁的记者反倒成了司茶的主人,为贝子公招呼起客人来。
临行,州委书记对贝子公说,当年要他当镇长,他却要扫大街,放下扫帚,又办起茶摊,一辈子兢兢业业,从未向上级伸过手,不知如今也有没有要他这当州委书记出面的地方?贝子公沉吟半晌,认认真真地说:“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就是请政府找上几位石匠,将这半边街的坑坑洼洼,填上石板,那我贝子公便心满意足了。”
州委书记一愣,未料贝子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望望半边街的面,也就微哂了,当即拍板:“我的州委书记马上要退了,我很愿意将修补我当年捡了一条小命的半边街,作为我在任的最后一件事业。”尔后低了头,钻进小皇冠,倏然离去。
不几日,半边街便来了数名石匠,且由一位工程师牵头。据说,这些石匠和工程师,都是州里一流的角色,州府那座著名的立交桥就是他们设计砌成的。贝子公赶紧把石匠和工程师邀到茶摊上,一人筛了一杯上好的功夫茶,当作接风洗尘。
这一次,贝子公破例地不收费。茶毕,便收了茶摊,陪工程师到处转悠,选择修补半边街的石料。可走了好些地方,都未发现满意的岩石。两人最后只得又回到半边街。工程师站在街当中,用脚点着前面的青石板,略有所思地说:“这种青石板的岩质硬且坚韧,一般并不多见,恐怕一时很难找到。”
听这么一说,贝子公心中一动,略有所悟,拉着工程师的手就往家里跑。工程师一时不明白贝子公究竟要干什么,只得跟他穿过堂屋,打开后门,来到屋后的岩壁下。抬了头,但见那脉细瘦的泉水,晶晶亮亮,映射着绚烂的阳光,自岩壁上轻盈地悬将下来,在石槽的水面上激起丁丁冬冬的声音,和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对,就是这种岩石!”工程师有力地将手一扬。
很快,工程师就带着石匠们在贝子公屋后,开采出好几堆优质石料,而后照街上那些青石板的大小式样,打造出一块块厚厚实实、方方正正的青石板。再抬进半边街,一块一块嵌入那坑坑洼洼的残缺里。
半个多月后,街面便又修葺一新,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样子,那么平整而又齐崭,大方而又完美了。站在茶摊上,望着街面的青石板,自街头至街尾,一溜拼将过去,再无半点破败的迹象,贝子公的脸上便漾满了春风,美气得不得了。背也不那么弓了,人竖在那里,还显得有些挺拔哩。
第二天早饭后,工程师和石匠们要赶早离开半边街回去。贝子公泡了最酽的谷雨功夫茶为诸位饯行,感谢他们遂了他一大心愿。末了,拿过桌上的篾篓递给工程师,说这是卖茶水赚的钱,三千余元,全部放在里面了,作为工钱付给他们。工程师哪里肯接,说他们来半边街之前,州委书记就说定了的,工钱由州政府支付。
贝子公火了,大声吼道:“你回去跟那高个子队长说,修补半边街是我贝子公的事,用不着他的恩赐!”工程师拗不过他,只好接过篾篓。
这事又被那记者知道了,他很快撰文见报,大歌大颂贝子公。这次当然与发家致富,以及万元户什么的无关,如今这一套已不时髦。这次贝子公摇身一变,成了学雷锋做好事的活化石。记者还专门组织了一个摄制组,要来给贝子公的茶摊拍电视。摄制组的人好不高兴,因为他们久仰贝子公那谷雨功夫茶的鼎鼎大名,都欲至此一享口福。
然而,当他们踏着半边街的青石板,走近贝子公的屋门时,那虽然简陋,却极富诱惑力的茶摊,已荡然无存。
贝子公告诉记者,由于开采石料,屋后石壁上那脉原就细瘦的泉水枯了源,再没那上等的泉水泡茶了。而没那上等的泉水,是无论如何也沏不出那么可如意的茶水来的,尤其是那高品格的功夫茶,哪怕茶叶再佳再美。
莫非那泉水就如许的神奇?记者很茫然。
贝子公却极得意,那投向街面青幽石板的目光,分明缤纷地写着熠熠的荣耀和自豪。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村上人将棺材叫做老材。
四爷捋起手把子,在对门山上那片茂密的漆树林里,割了三斤照得见人影的土漆。他要给自己那副在草屋里摆了两年的老材上漆。有朝一日不晓得信就倒了蔸,也好有间体面点的黑漆屋子避风躲雨。
估计三斤土漆漆一副老材还略有剩余,四爷便打算,顺便将那架为未曾出世的曾孙新做的小摇床也漆一下。
要漆当然必请严漆匠来漆。严漆匠的手艺很绝,方圆百十里都是出了名的。据说他年轻时漆过一副老材,在地下埋了五十多年了,今年修马路移坟时挖出来,竟没一处脱漆,摆在路旁还幽幽闪映青光哩。
严漆匠拿着漆刷,迈进四爷家的槽门。四爷就叫上几位青年壮汉,将搁在草屋里的老材移到了禾堂边。严漆匠先给老材刮灰打底。严漆匠刮灰刮得蛮平,蛮细,漆未到就见出三分功夫。严漆匠自信地说,灰刮得好,漆才上得牢实,过得古。
几天之后,正式给老材上漆。严漆匠先用漆桶调好四爷割的土漆,接着在堂屋里点蜡燃香,摆酒烧纸,对着家先牌前的神位又作揖又打拱,嘴里叽哩咕噜念叨了好一阵子。蜡光,香雾,火烟,辉映着,交织着,把堂屋里的气氛布置得浓郁而神秘。懂规矩的人就知道,严漆匠这是在敬请油漆工的祖师爷,犹如读书人敬请孔夫子那样。
见严漆匠这么一副虔诚的样子,四爷心里就不免甜丝丝的,仿佛刚喝了一大碗煮了红枣的甜酒。额角闪着光,连下颌那撮飘逸的胡子都挂上了笑意。四爷特意爬上烟窗,扒开一绺一绺的烟煤,取下半边猪头肉,炆到鼎罐里,然后再跑到代销店,买了瓶缠了红绸子的湘泉酒,准备晚上陪严漆匠放开喉咙,尽心尽意灌一顿。
这当儿,严漆匠已动手开漆。他一手提着漆桶,一手拿着漆刷,眯双老眼,仔仔细细给老材上漆。最见功力的,恐怕就算严漆匠握着棕把刷子的那只手腕了,就如从前村上张财主那在南京读过几年洋书的少爷悬腕书写毛笔字一样,横轻竖重,起缓收快,一抹,一点,一顿,一拖,无不潇洒自如,气韵非凡,遂惹得村上不少人前来观望,嘴上忍不住要吐出啧啧的赞叹之声。
四爷见此,脸上的喜色便更加缤纷。他在火塘里加了两块栗柴,用文火慢慢去炆鼎罐里的猪头肉,人却蹲到门边的青石板上,悠悠地看严漆匠给老材上漆。就有灿灿的阳光喷将过来,把四爷定格在温软的氤氲里。是哟,只要能受用严漆匠漆的老材,那他四爷也就心满意足,死能瞑目了。
渐渐的,四爷觉出一股倦意袭来。他微合了双眼,那份恍恍惚惚的思绪,竟被慵懒而宁静的阳光濡湿。
这副老材,是四爷自己动手做的。四爷是一位木匠,十四五岁就跟师傅学木工,起屋造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