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绝版青春》第26章


21
事隔若干年以后的一天晚上,也是一个夏天。我刚刚和一个女孩看了个夜场电影,散场后独自回家,走过一条久已没走过的熟悉的小街,街的拐角处有一个小烟摊在昏黄的路灯下尚未收摊,我上前买了包烟,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这条街、这个烟摊、街两旁尚未拆迁的平房和胡同以及路灯打在地面上我模糊的影子是如此熟悉,一切未变,恍若一梦,多年前我曾和一个女孩手牵手走过这里。我拿了烟接着往前走,走到一条排了一溜垃圾筒的胡同口我拐了进去,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了下来。往事如昨,那小四合院的门叫我恍然记起了某位前人的诗句。我围着门板试图找到从前我们自行车轱辘撞过的痕迹,然而什么也没发现。我不知道该不该敲门,不知道来开门的是不是个女孩,我推门进去是不是就能迈腿走回从前。我知道徐静后来考上了大学,不知她现在是否在家。我在门口发了阵子呆,想捉住一些往事的影子,却被两个戴红箍的人把我捉住了。
“嘿!你站这儿干嘛?”
“不干嘛。”我反感地说,希望他们不要打扰我。
“你是这儿的吗?”
“不是。”
“看你也不是。这儿的人每天来来往往,我门儿清。”
“我找人,这儿是不是有一个叫徐静的女孩?”
“谁?没有,没这人。”
他们大约怀疑我是小偷之类的人,帮我敲开后,从里面出来一个穿大裤衩子的委琐的男人,先是面带恐慌,知道原委后则气乎乎地嚷嚷:“干什么,干什么,没这人!”我问他是不是刚搬来的,他说不是,然后砰地关上门。
那些“夜游神”把我带到了胡同口的一个什么值班室,没想到里面一个“守夜”的老头竟说他知道徐静,说是徐静家的老邻居兼世交什么的。他告诉我说那女孩考上大学后就搬了家,搬到近郊一个单位的新建居民楼,女孩大学没上完后来出国了,“去年她还跟她爸一起回来了呢,还回来专门看了我呢,是个好丫头。”
“她去哪国了?”
“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呀?”
“我是她朋友。”
“哦?你怎么变样了?上回我看的那小伙子不是你呀?”
“大爷您想哪儿去了,我和她是普通朋友。”
“那你一直在干嘛?怎么对她的情况一点不知道?”
“我也一直在国外,思念故乡就又回来了,海外赤子。徐静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和党组织多年失去联系,心里没根儿呀,回国寻根来了。”
老糊涂一直在干喝一瓶“二锅头”,喝得晕晕乎乎,吭吭哧哧地说:“好好,回来就好。”
“还是故乡好啊!北京变化真大,都认不出来了。”
“大!变化大!好好。不想再走了吧?”
“不走了,就在这儿混了。”
“你去的是哪国呀?”带我来的那二位满认真地开口问我。
“非洲,埃塞俄比亚,那儿没什么家用电器,连吃的都没有,净挨饿了。”我说。
“你要是不想走想逗贫,那我们就留你一晚上,让你逗够了!”那二位突然变脸:“瞧你那痞子相也敢冒充高等华人!”
我被他们轰了出来。
路上,我回想起了我和徐静分手的那一刻。在那一刻,我所失去的在我以后的生活道路上一直没有找回来——那最初最单纯的爱。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我为什么要和她分手了,我不明白是什么理由让我离开她并且最终形同陌路。
我想那时的我大约是想做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或是石秀什么的那种人,可事实上,我却更像是一个《聊斋志异》上那种易于受女妖诱惑的穷书生,在内心里我对女人既恐惧又怨恨。对于徐静,其实在我第一次吻了她后就开始讨厌她了,并且在吻她时就想到了要离开她。当我们嘴唇相触的一刹那,那种幸福感尽管强烈得令人震憾,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感觉也悄悄升起,并且像洪水猛兽般势不可挡地向我扑来,最终将我淹没。我像个王八似的四脚朝天地翻了个个儿。
现在如果我承认那时的我心里确实存在着一些变态心理的话——我觉得女人对于我是一种磨蚀——那么如同现今的人们对于金钱的态度较之五六十年代有一百八十度转弯一样,我那种心态早已没有了,只是我不明白我那时何以会有那种变态心理?!唉,假如当时的我和徐静若真能像某些言情小说所写的那样跳跃出我们所处的生存环境该多好哇,如果是那样,那该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爱情故事。
最后一次见徐静是在高考之后,我下了很大决心去找她,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时看见她正在收拾东西,把课本练习册什么的一样样成捆地打包。不知在忙活些什么,见我来了她没说什么,叫我坐下。小屋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地上多增加了些“废纸”。我问她考得如何,显然她不愿意多谈,一般般地应付我,令我坐在小屋里不知到底如何是好。我知道我们之间已有了距离。我问她这是干嘛。她说准备卖废品。我问她如果考不上不准备再考第二年吗?她平淡地说我记得跟你说过,我就考一次,考不上就去自杀,说这不是玩笑。我便不再开口。随后我起身告辞,她坐着没动,嘴上说:不送了啊。
而在高三那一段,我和徐静就没见过几面。我们的朋友圈分裂成两拨,我和黄力、刘军、齐明形影不离。徐静和刘小安、小崔以及他们后来发展的朋友有了新的朋友圈。后来黄力和高雯好像也没关系了。算了,没意思,说点有意思的事吧。
22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幅场景同样和雨与徐静有关。我一个人站在护城河的水闸边,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片雨雾。雨点打在河面上溅起了一圈圈小水晕。我孤伶伶站在雨里,被一种落寞的情绪所左右。我不知道是我冷落了生活还是生活冷落了我,致使我被排挤到了这看不到一个人的悲凉的城市边缘。我想到我一直是生活在某种欺骗中,被一些熟识的面孔欺骗过后再去欺骗另一些熟识的面孔。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到面对自己我无能为力,面对身外的世界,我更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孩轻轻地来到了我身边。“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她说,手里打着一把花伞,站在我旁边为我遮住了雨。雨点打在伞上,叮咚有声。
我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我们两个人站在水闸栏杆旁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我忧伤地想起过去我们两人常在一起玩的一种算命的纸牌游戏。不知道那时候是否从那一系列的排列组合中已经预示出了我们的命运。也许真的有命运这类东西,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而人无法抗拒。想到这儿我感到气馁。
“你还记得那年夏天吗?也是下着大雨在这里,从那时起他就走进我心中,我一想起他淋雨后那狼狈的样子就想笑……为什么会是这样,总是下雨……”
“……”
“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那时候我们常在一起设想彼此的分离,总以为会很沉重,仿佛会像岩石一样压在各自心头,一生一世再也无法搬动,真的来了却一点不一样,只是心情怪怪的,想起过去的事还那么有趣……”
“……”
“其实我一点也不怪你,而且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记过去那些故事,不会忘记你;我心里其实还非常感谢你,感谢你曾经那么多傍晚陪我一起骑车回家,感谢你总那么宽容地听我叹息,安慰我,给我快乐,真的,谢谢你……不过,假如有一天你真的爱上一个女孩,请你一定要真心待她,别只留给她短短一段回忆不要做些让她绝望的事情……”
“别说这些了。”我说。雨水叫我感到浑身发冷,手掌心上有一种受凉后的痒痒的感觉,可心里却热乎乎的,有一种东西直往上涌。雨水顺着头发流进了我的眼睛,擦了几次无济于事,冰冷的雨点显得很固执。我的眼睛被煞得模糊起来,有一种东西驱散不开。
“我们之间是不是曾有一些美丽的时刻?假如时光永远停留在那时该多好,第一次,打一个电话要半个多小时,第一次通过电话筒来听一首歌,第一次那么不安那么小心翼翼地拨一个电话号码,在公用电话间那噪杂的环境中紧紧抓住话筒,听着遥远又清晰的声音,你不会记得这些事了吧?想起来我真觉得自己好傻好傻,那时候我总对他说有一天我肯定会离他而去在一个最美丽的时刻安静又详和地离去你会难过吗?他说肯定会的不过你能去哪儿世界也不大总能再见着。我说我去另一个世界不过留下你一个人悲伤难过我又不忍心你肯定会为我哭吗?他说肯定会不过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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