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第145章


「这跟你没关系。」陆萱松开手,拳头握得愈来愈紧。他冷冰冰地说道:「你真的看上商柔了?」
方代月一手擦着鲜血,勉勉强强地坐起来,屁股还火辣辣地作痛,自是狼狈得很。
他见陆萱一脸凶狠,当然知道自己最好别要承认,但他毕竟是初生之犊,心里却是不服,忍不住大声道:「我喜欢云……商柔,这有什麽问题!」
「喜欢?」陆萱突然笑了,他指着方代月道:「如果他不是陛下的妃子,你打算娶了他?」
「是的!」方代月用力点头。
「你把商柔带回家里为妻,你的父母会怎麽想?他们会接受自己光宗耀祖的儿子娶了个男人吗?你以後的仕途若是想要往上爬,是一定要跟世家千金成亲的,所以你打算让商柔当你的侍妾吗?你的妻妾若是知道你宠爱商柔,她们是不会放过无权无势的商柔,你身为高攀千金小姐的丈夫,可以从妻子手中保护商柔吗?其他人嘲笑你要了个男妓为妻,你保证永远不会嫌弃商柔的出身吗?当商柔年老色衰时,你还愿意尊敬他吗?」
陆萱每问一句,方代月的心就更凉一分。
因为陆萱并不是无的放矢,他问的每个问题都一针见血地触及方代月不曾想过,或者不敢去想的将来。
方代月太年轻,根本没有考虑太多。就算商柔并非帝王最宠爱的妃子,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他真的有信心可以照顾商柔一辈子吗?
陛下是皇帝,无论他心里对商柔是什麽感情,他还是胆敢逆天下人之不讳,力排众议把姐夫纳为妃子,而且横眉冷对千夫指,娇宠商柔多年。纵然商柔受了很多委屈,但至少牧晚馥从来不曾让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真的可以顶着世俗的压力跟他长相厮守吗?
陆萱踏前一步,抓着方代月的衣襟,把方代月像抓小鸡般轻易地提起来,冷冷地说道:「十年前,商柔被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骗了,落得如此境地,十年後我不会再让他被另一个男人的山盟海誓骗得团团转的。」
不能再让商柔哭了。
牧晚馥已经把他伤害得千疮百孔,他受不起再一次的磨难。
眼见方代月脸色苍白,无言以对,陆萱更是挑着长眉,冷笑道:「你别忘了先帝是怎麽死的,陛下对於仇人一向是很不客气的。」
方代月当然知道先帝是怎麽死的。但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他实在无法把昨天那个美目流盼的温婉美人和那个传说中弑亲夺位的王爷比起来。
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真的会祝福自己的弃妃和他的情夫吗?
更别说牧晚馥已经派陆萱接商柔回宫,商柔甚至根本不是他的弃妃,自己现在是等同从帝王手中抢夺他独宠多年的爱妃。
陆萱见方代月犹豫,便把他用力地摔在地上,方代月只感到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然而陆萱没有放过方代月。他从高而下地俯视着方代月,冷冷地眯起眼睛道:「毛都没有长齐的臭小子,你连商柔的一根指头都配不上。」
他一步步地走到还惘然跌坐在地上的方代月面前,修长挺拔的身躯挡住了阳光,阴影深深地笼罩着对方。
陆萱弯身,一手抬起方代月的下巴,缓缓地说道:「你要是胆敢再跟商柔见面,我就亲手扭断你的头。我说得出,做得到。」
正当陆萱要进一步恐吓方代月时,侍从却回报说闻萧伶已经回到闻萧府里。陆萱以为闻萧伶把商柔带到闻萧府里,便丢下还是失魂落魄的方代月,匆匆地赶往闻萧府。
闻萧府的下人哪里挡得住一脸凶神恶煞的陆萱,陆萱随手抓了个仆人去问,得知闻萧伶正在沐浴,便施展轻功来到浴池前,一脚狠狠地踹开大理石制的沉重大门。
浴池里白烟缭绕,甜香四溢,一道倩影正在屏风前穿衣。他一回眸转身,阳光把白烟蒸发,微光之下只见美人如玉,千娇百媚,正是闻萧伶。
闻萧伶全身湿漉漉的,刚刚穿好一件鲜红纱衣,纱衣下那精瘦的身躯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他正娇慵地把漆黑的长发提起来,又咬着朱唇向陆萱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腻声道:「我叫下人带个女人给我泻火,没想到陆大人竟然亲自前来替我泻火了……」
陆萱怒气勃发,拔出腰间的湛卢,直直地向闻萧伶刺去。
吴钩越棘,纯钧湛泸。湛卢乃是由春秋剑师欧冶子铸造,曾为吴越两国的君王所得,是传说中的仁道之剑。
湛卢剑身轻盈,如同一道尖锐的彩虹般飞快地划破迷雾,直取闻萧伶的胸口要害。
闻萧伶却是处变不惊,只是浅浅一笑。
就在陆萱手中的湛卢剑尖即将穿透闻萧伶的胸口之际,闻萧伶轻拂馨香扑鼻的红袖,伸出那玉雕似的雪白食指和中指,优雅地夹着陆萱的剑身,时间刚刚好。
闻萧伶看似轻轻巧巧的彷佛一点力气也没有施展,而剑尖离闻萧伶的胸口不过只有一吋之遥,然而陆萱再是使劲也无法把剑身推前半分。
当陆萱冲过来时,他带起了一阵强风,扬起了闻萧伶漆黑如墨的青丝。
白雾氤氲里,闻萧伶那双狡黠的水眸里似笑非笑,那青丝轻柔地散落在红纱上,邪媚得叫人心醉。盛怒的陆萱却对这出水芙蓉的绝色视若无睹,只是不断地运功想把湛卢推前。
「商柔呢?」陆萱杀气腾腾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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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带着湛卢?」闻萧伶不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陆萱也不答,闻萧伶似乎没想过陆萱会乖乖回答,只是眯起墨眸,凝视着陆萱手中寒光凛冽的湛卢,漫声吟道:「抚剑夜吟啸,雄心日千里。」
闻萧伶的声音清越,陆萱的脸色却是愈来愈难看,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低声道:「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行冠礼当天,陛下以此剑赠予你,剑穗上的金牌刻了这两句诗。」闻萧伶轻笑道:「陛下知道你喜爱宝剑,便把那老杂种赐予他作为舞剑之用的湛卢转赠予你,现在你竟然还有面子以湛卢作为佩剑?」
「那是陛下和我的事。」陆萱勉强保持冷静,但剑尖已经在微微颤抖,映照在闻萧伶脸上的光晕也变得模糊不清。
相比起陆萱的犹豫,闻萧伶依然很冷静。
「湛卢乃仁者之剑,陛下当年敬你性情高洁,不与京城权贵同流合污,所以以宝剑赠烈士……」闻萧伶修长的手指撩人地划过陆萱的胸口,勾起唇角笑道:「你对他回报了什麽?」
陆萱无法移动剑身分毫,唯有任由闻萧伶奚落。他全身发抖,却是无从反驳,因为闻萧伶说的都是真相。
他不自觉地垂下眼神,却看见剑尖指着闻萧伶的胸口上有一道伤疤—一道极深的箭伤,若是这根箭再深了半分,世间就再无闻萧伶此人。
闻萧伶收回手,他轻轻地按着那个伤疤,彷佛在聆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冷笑道:「对啊,这就是陆萱你的回报—你跟商柔真是天生一对,都是个对陛下恩将仇报的小杂种。」
陆萱抬眼看着闻萧伶,对方唇角带笑,墨眸却深沉得如无法被光芒照亮的海底,冰寒彻骨。
闻萧伶又倾身靠在陆萱耳边,缓缓地道:「当年若不是我在攻城时替陛下挡了你这一记冷箭,现在这天下应该就改姓陆的吧?坐在龙椅上的应该就是你陆萱吧?」
他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甜腻的花香。靠得太近,那花香太浓,竟是染上几分魅惑。
陆萱打了个哆嗦,丝毫没有刚才来问罪的气势。
闻萧伶弯起唇角甜笑着,趁陆萱失神之际,他脚上踩着木屐,往後一滑,轻盈地掠到浴池外。
他本来就绑得松垮垮的腰带彻底松开,薄如蝉翼的红纱黏在胸腹坚实的肌肉上,如同一匹随时准备爆发力量的野马,红纱交叠之下是笔直的双腿,连双腿之间的风光也几乎挡不住。
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却又有种那种张扬媚艳的浪荡风情。
闻萧伶一手轻绕着发丝,然後懒洋洋地抬起一手,一记隔空取物,插在兵器架上的长刀就如同有知觉似地飞到他的手里。
纵然闻萧伶仍然衣衫不整,但他一拿起长刀,整个人顿时变了—由醉生梦死的花花公子变回那个骁勇善战的猛将,平日总是带几分戏谑无情的眼眸沾上一股只有长年征战沙场之人才会有的慓悍。
一双素手既可握美人柔荑,也可执平定四海之刃。
「陆萱,你今天应该不是来找我聚旧忏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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