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奴役与自由》第66章


当然,这并不否认历史时间也同样是客体化时间,并不否认在历史时间里同样需求从人的生存的深层次上发生突破。
一方面,历史时间由将来产生,指向将来;另一方面,历史时间还关联于过去和传统。如果没有内在意义上的记忆和传统,也就没有历史。历史的事物由记忆和传统建构。历史时间既保守又革命,它始终不能触涉生存的深层次,生存的深层次始终不属于它。历史时间繁衍幻象:寻找过去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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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生保守主义的幻象,认定过去是美好的、真实的、圆满的所在;而寻找将来时,它又产生渐进的幻象,以为将来是意义的终端,是圆满的完成。其实,过去与将来都同时是某一个现在,但历史时间是分割了的时间,它不认同于任何现在中的圆满。这样一来,人在现在中不能感受时间的圆满,人只能到过去或将来中寻找圆满。每当历史面临巨大的磨难和巨大的转折时,人的这种寻找便表现得更为强烈。这是历史幻象的诱惑。现在的和在现在中的才是圆满完美。这不是时间的碎片,而是时间的出口。这不是时间的原子,而是永恒性的原子——这正如克尔凯廓尔所说。在生存的瞬间的深层面上所体认过的(东西)被留驻,而连续不断的瞬间,因缺少更深刻的真实性,也就走进时间的序列。
除开那种隶属于数字的、客体化的宇宙时间和历史时间,其它的各种时间尽管形式不同,但都是生存时间,即深层次上的时间。
生存时间不能同宇宙时间和历史时间完全隔绝,但它又同时是从一种时间向着另一种时间的突破。蒂利希()常喜欢说的“凯洛斯”
(Kairos)就是永恒性进入时d I M ‘ q间,是对宇宙时间和历史时间的阻断,是时间的补足和完成。
立足于深刻的生存时间中的纯粹的弥赛亚意识论及历史时间时,便与此相关。
生存时间之所以深刻,也许在于它不象征着圆或直线,而象征着点。
这正好表明:生存时间也许最少有空间和象征。
它是一种内在的时间,而不是向外抛到空间中去的时间,也不是客体化的时间。它是主体性世界的而不是客体性世界的时间。它不经由数字的计算,不能组合,不能分割。它的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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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是质的而非量的无限性。它的瞬间不隶属于数字,不是客体化时间序列中的一个细碎部分,而是到达永恒性的出口。
注意:生存时间不等同于永恒性,只是在众多瞬间中与永恒性相关。每个人按自己内在的体认,都可以进到那些加入了永恒性的且又属于自己的瞬间。
生存时间的持续性完全不同于客体化时间的持续性,即完全不同于宇宙时间和历史时间的持续性。生存时间的持续性依赖于人生存的内在体认的紧张度。当然,客观地看,短暂的一瞬也可以体认无限性。无限性在矛盾的导向中,在苦难、欢乐和兴奋的导向中。一切心醉神迷的状态都可能脱出客体化的、数学式的时间计算,而走向生存的质的无限性。
这一个瞬间可能显示永恒性,而另一个瞬间可能显示拙劣的无限性。幸福的时刻意味着忘却钟表和日历,意味着人走出了数学式的时间。只是人们的大部分生活都十分不幸,像这样的幸福时刻实在太少,所以,人们极易习惯于进入数学式的时间。
苦难是生存秩序中的现象,但它在数学式的时间里会被客体化,会显示量的意义上的无限性。对永在的地狱般的苦难进行探讨的那些学说,在涉及苦难的生存体认时,往往奇特而又荒谬,这是由于它们混淆了生存时间与客体化的数学式的时间。人历经了地狱般的苦难,这确实折磨人,但最折磨人的还是这地狱般的苦难有始无终。虚幻的无限性完全不具有永恒性,它意味着在客体化时间中的滞留,它不能走进永恒。在这里,是痛苦万状的主体性接纳了客体性的形而上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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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在生存时间里实现的一切,其运动方式都不是水平线式的,而是垂直线式的。
若参照水平线,这仅仅是一个点,只是于其中从深层次上产生了朝向超越的突破。可以把关联于生存时间的事件看作彰显平顺性的水平线。这种水平线得力于这些从深层次上进行突破的点的运动。这是逐外,不是外化,不是在客体中发生的客体化。一切创造行动都实现在存在时间里,而仅仅投射在历史时间里。创造的热情和心醉神迷脱出客体化的数字式的时间,不发生在变化的平顺性中,也不依照水平线的方式运动,而是依照垂直线的方式运动。创造行动的结果外化在历史的时间流里。生存的事物在历史中发生突破,历史的事物反作用于生存的事物。凡发生在历史中的重要的和伟大的一切,凡真正崭新的一切都是在生存的位置上和在创造的主体性中发生的突破。人的在历史中的一切重要现象都是这样发生的。所以,在历史中是关联于这种突破的阻断性,而不是关联于连续无止境的平顺性。历史的形而上学在历史中,但它不是历史进化论的产物。奇特的事物在历史中,但这不是由历史进化论和历史规律性早已注释清楚的东西,而是生存时间中的事件对历史时间的突破,同时又不与这些发生了的事件混置在一起。上帝的启示在历史中,这是生存时间中的事件的攻入。生活里的事件,凡充满意义的,均是使基督进入生存时间,而在历史时间里它们却仅仅通过客体化这一沉重的媒介显示出来。
历史的形而上学的(东西)不能混同于历史的(东西)
,因为后者总要扭曲前者,以胁迫它归依自己。历史的形而上学的(东西)对历史的(东西)的最后攻克,生存时间对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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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时间的最后突破,即是历史的终结。在宗教的位置上,这意味着基督的第一种现象与第二种现象的重合。在基督的第一种形而上的现象与第二种形而上的现象之间横陈着历史时间,其中,人经受着一切的诱惑与奴役。
按照历史时间的本性,它自身永远不会终止,而永远朝向不能进入永恒性的那种无限性。
脱出历史时间有两个出口:朝向宇宙时间和朝向生存时间。它们正好放置在对立的两极上。第一个出口,即历史时间沉浸在宇宙时间中,这是自然主义的出口,染有神秘主义色彩。在这里,历史向着自然返回,走进宇宙的循环。第二个出口,即历史时间沉浸在生存时间中,这是末世主义的出口,历史向着精神的自由王国过渡。历史哲学即使取用精神的范畴,它仍需面临选择:要么属于自然主义,要么属于末世主义。
历史时间和在历史时间中实现的一切都具有意义,但这种意义必须置于历史时间的极限上,置于末世主义的前景中。
历史是精神的蒙难,上帝王国不出现在历史中。但这种蒙难透显意义,透显人体认受历史诱惑的意义。
缺乏这种体认,人便不能进入对人的自由的体认。乐观主义理论的脚跟没有站在进步的一边,它与人格主义存有尖锐的冲突。进步是脱出导向死亡的时间的统治。
哲学不能严肃地审视历史终结和世界终结的问题,甚至神学也不能十分严肃地审视它。这是一个能否攻克时间的问题。攻克时间的关键在于:如果时间不是客体的形式,而仅是异化了自己生存的产物。只有这样,深层次上的突破才可能导致时间的终止,才可能战胜客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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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深层次上的突破,不仅仅是人的事,也是上帝的事,是上帝与人共同的事,是上帝-人的联合行动。对此,即上帝既在世界中又高于世界的行动场,是使我们最为棘手的问题。一切秘密正在这里:上帝不在客体化的自然的决定论秩序中行动,而只在自由中行动,只经由人的自由而行动。
启示录关联于时间的悖异。最困难的便是对启示录的阐释。公正地说,相当大的程度上,象征式的注解启示录均出自游手好闲的职业。我全然不打算阐释启示录,而仅关注历史终结的哲学问题。
时间的悖异包括:在时间中沉思历史的终结,那么,历史终结所进入的那种时间,既是时间的终结,也是历史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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