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第59章


不错……”
睿宗说:
“我不是问他的诗写得如何,我是问他的人如何。”
太平公主明白了,说道:
“兄皇大概是想把他从越州调回京城任用?”
“他曾给我写了个奏章,附上诗,希望回京为新朝建功。我看他文才不错,眼下又是用人之际,调他回京,拟拟诏书之类,一定不亚于上官婉儿。”
太平公主笑道:
“大概兄皇一生不问世事,所以对宋之问不甚了解。此人学问虽好,人品欠佳……不是欠佳而是恶劣。”
太平公主接着把他的情况一一向睿宗介绍:
宋之问,进士出身,曾供职于奉宸府。有一次,随则天母后游龙门山,随从侍臣写诗抒怀。左史东方虬最先写成,母后很高兴,赐他一件锦袍。接着,宋之问写成,母后一看,大加赞赏,较东方虬的诗强多了,便收回锦袍,转赐给宋之问。可见他的诗才。
更出风头的是中宗时,君臣游昆明池,群臣作诗百余首。皇上命上官婉儿从中选一首配曲。选诗台上张灯结彩,群臣在下面等候。一会儿,彩楼上纸落如飞,落选的诗都抛了下来被作者拿走了,只有沈佺期和宋之问的没有扔下来。过一会儿,沈佺期的也被扔下来了,只有宋之问的留下谱曲,其中两句“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最为精彩,朝野传唱,风靡一时。
然而宋之问的为人就差劲了。张易之受母后宠幸,宋之问对他曲意逢迎。有一次张易之睡在床上要小解,他竟为之捧夜壶。张易之被诛后,宋之问被贬为泷州参军。没多久私自逃回,躲在同窗好友张仲之家中。
张仲之乃洛阳富户,为人豪爽慷慨,见宋之问落魄逃回,深表同情,让他在自己的私宅里躲起来,礼遇甚周。
宋之问被安排在后院住宿,晚上起夜,常见前院灯火明亮,悄悄走近,隔窗一望,除张仲之外,还有五、六个人,其中驸马都尉王同皎他是认识的。只听他们纵声谈笑,议论武三思种种丑行。听着听着,他心中便渐渐酝酿成熟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他想,自己是个流放的罪人,躲避在此,永无出头之日,要东山再起,必定要攀权贵,建奇功。武三思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如将张仲之、王同皎等人的议论向他告发,岂不建了奇功?想到这里,他无比兴奋,又继续听下去。但这时他们的声音已很低,只听得“趁他生日喧闹之际杀他贼”一句。当晚,宋之问便翻后墙去武三思府上告了密。
第二天,家人送饭才发现宋之问不在,寻迹找去,原来翻墙跑了。张仲之叫声不好,正打算逃走,却被武三思派来的兵丁堵在门口。同天,王同皎等也被抓。最后全数以谋反罪斩于市曹。
宋之问果然因此立了功,赦了他的前罪,官封鸿胪主薄,留京城任用,还给了他一个朝散大夫的头衔。中宗见他文思机敏,迁升他为考功员外郎,还打算任命他为中书舍人。只因他贪赃受贿,才被贬为越州长史。
太平公主向睿宗洋详细细地介绍了宋之问的情况后,说道:
“我以前对学者、诗人教佩之至,然而学者诗人中能做到文章道德皆佳者实在太少。可是历代君王多喜欢用邀功取宠、谄媚讨好的文人,致使朝中这类人越来越多,刚烈正直之上往往无立锥之地。皇兄初登皇位,当多注意才是。”
睿宗点头称是,只是他又觉得不解的是,那个崔湜,也是个颇负文名而朝秦暮楚的人,可皇妹太平公主却对他特别眷顾,前天还在我面前替他说情,再给他些宽恩哩!
崔湜这些年在政治舞台上的表演也算够精彩的了,他靠一张脸蛋,周旋于几个有权势的女人之间不断捞好处,直至被韦氏任命为相当于宰相的同平章事。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当发现韦氏有倾覆的危险时,便立即倒向相王及太平公主,在最后时刻没有随韦氏沉入深渊。然而他以前陷得太深,大臣们纷纷要求对他严加惩办。其中,中书舍人姚崇的呼声最为强烈,坚决主张贬他出朝。因为他是太平公主的情人,睿宗在处理这件事时感到棘手。
“皇妹,听说崔湜躲在你府上,有此事么?”睿宗试探着问太平公主。
“有此事。”她毫不隐瞒。“我为皇兄复位出生入死,难道连一个男宠都保不住?何况,他对你我都还算有点功劳呢。”
“但上下议论纷纷,他以前当过宰相,目标大,不贬到外州府,留京城不好安置。我看就贬他为华州刺史,过几天风头一过,把他召回来便是。”
“要贬,连我一起贬!”太平公主使出小性子来了,睿宗最怕的就是这个。
“皇妹,我这皇帝实在不好当,算了算了,我不当了。”太平公主怕就怕这个,他不当,换上李隆基,那可不得了。她表示让步说:
“那你说,贬下去,什么时候回来?”
“多不过五七个月。”
“那也太长了。”
“好好,两个月之内如何?”
“那还差不多。但还有一点,回朝以后怎么安置?”
“提拔任用。”
“兄长不会说谎吧?”
“皇上口中无戏言。”
但后来又经太平公主软磨硬缠,崔湜不但没有外贬,反而被任命为吏部待郎。
看到太平公主有这么大的本事,被贬的御史大夫窦怀贞,吏部侍郎岑羲、中书侍郎肖至忠等也找到太平公主的门子,得到睿宗的宽恩,贬地由远改近,窦怀贞和岑羲由贬岭南改为益州或陕州,肖至忠由贬许州改为薄州。而且很快都回到京城,照样当官。
凡太平公主有求,睿宗都百依百顺,爽快答应,使她感到心满意足。
但也不可能每件事都依她,比如立谁为太子,众大臣认为应立平王李隆基,理由是“国家安宜先嫡长,国家危先有功。”李隆基为消灭韦氏立了大功,深受众望,当立为太子;而太平公主觉得李隆基刚强多才,不易驾驭,于己不利,便极立主张立相王长子李成器。她对睿宗说:
“宋王成器是你的嫡亲长子,又仁厚孝道。你第一次继帝位时的文明元年,就立他为太子,则天母后还亲授他为皇太子。可是现在你又想立李隆基,他虽然在平韦乱中有功,但究竟不是嫡出,又排行第三,你立他,岂不乱了规矩?”
太平公主见睿宗似有所动,便进一步说:
“自古废长立幼,祸乱之根,远的不说,就说隋朝,隋文帝立嫡长杨勇为太子,但因次子杨广凭战功夺了太子位,后来竟杀了父亲文帝,自立为炀帝……”
睿宗听了这些话,身上直冒冷汗,但他觉得宋王成器绝不会是杨勇。他说:
“成器曾几次向我表示,坚决不愿为太子,甚至以死相请,绝不会像杨勇那样……”
“兄长此言差矣,”太平公主反驳说:“世上只有人这个东西最复杂,说的,做的,想的,往往相差十万八千里。再者,人的思想是变化的,此时此地的所思所想与彼时彼地所思所想,往往判若两人。皇兄历经皇室斗争,两登帝位,难道看的还不多吗?”
睿宗觉得太平公主的话也有道理,与其立精明能干却难免不引起麻烦的李隆基,不如立柔弱平庸能保平安度日的李成器。便说。
“那好,让我考虑考虑。”
太平公主见兄皇已为所动,便告辞回府。
宋王成器早在26年前随父亲相王登帝位被封为太子,后来则天皇帝登基,父亲便降级改封为皇太子,成器随之改封为皇太孙。那时则天皇帝专权,凶狠异常,皇太子也好,皇太孙也好,就好像是一付枷锁,套在身上沉重无比,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故而,初初听说又要他当太子,他余悸犹存,赶快呈表固辞。
现在,父亲睿宗已坐稳了皇位,那太子位成了令人羡慕注目的焦点,真的能当上也不坏。因此,人们再提到由他来当太子时,他也推辞,但只不过礼节性地做做样子而已。最近,听说皇太公主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如果能得到她的支持,这太子位十有八九能拿到,以后,帝位当然也是我的了。想到这里,李成器不觉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正在这时,忽报太平公主登门,他想一定有喜事相告,便远出大门迎接。
“姑妈亲自驾临,实在不敢当。”说罢,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起来起来,快进屋叙话。”太平公主一把拉起他。
坐定之后,太平公主说:
“贤侄,我有一特大喜讯相告。”
成器胸中狂跳不已,忙问:
“有何喜事,烦请姑妈相告。”
“刚才我去宫中,已对你父皇说好,马上就立你为太子了!”
“果有此事?”
“姑妈还会骗你!”
“那我先谢过姑妈。”说着,双膝跪地,扎扎实实叩了三个头。太平公主忙拉起他说:
“事成之后再谢不迟。”
“侄儿若能当上皇太子,以后再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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