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满怀抱》第4章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小奴才害事。”韦皇后的脑子似是天生与李重俊过不去;一提到太子;她的头就剧烈地疼起来。“老混蛋也不是个东西;净惹我生气……。”
“谁又惹姐姐生气了?”一听这温和宛转的话音;便知道是上官婉儿到了。上官婉儿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宽袖圆领衫子;腰间松松地系了一根琥珀黄色的丝绦;面上薄施粉黛;乌油油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支花式简单的金步摇;走起来却不见摇动。她这是刻意打扮过的;每当她与韦皇后共处的时候;她总是尽可能地把自己身上女人的优点掩藏起来;做出一副女学士的模样;让韦皇后只以为她是皇上与皇后在政事上的好帮手;而不会成为皇上割舍不下的宠妃。
“还能有谁?还不是皇上么。”韦皇后确有高明之处;一见上官婉儿出现;面上的怒容一扫而空。“快拿张榻来放在我旁边。”
韦皇后的好处是没有架子;她要与上官婉儿联榻而坐。“昭容还是坐在下边吧。”安乐公主原本已与韦皇后联榻而坐;若是三人联榻反而不好说话了。
这时;安乐公主插言将皇上新宠的事讲了一遍;很是为她母亲抱不平。这就是安乐公主缺少家教的地方;在大唐朝;没有儿女数说父母的规矩。
“姐姐这又何必?”和熙的笑容在上官婉儿的脸上一丝丝地漾开来。“这朝中大事有多少要姐姐操心;那么点小事不足挂怀。要是公办;我这就起草一道敕书;把那东西贬进掖庭宫;要是不想惊动别人;姐姐是这大唐朝的当家人;处置个宫女不是个小事么。再者说;皇上知道姐姐处处为他着想;他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大不了闹两天脾气也就过去了。”
“这倒也是。”韦皇后是个大嗓门;她哈哈的笑声恰与上官婉儿细声细语相映成趣。“妹妹有什么事么?”上官婉儿到这里来十有八九是公事。
“还不是崇恩庙的事。”上官婉儿从随侍的女官手中取过一封章奏;亲自下榻送到韦皇后的手上。
今年春二月;皇上曾派武攸暨、武三思兄弟二人往李氏祖陵乾陵祈雨;果然;没过两天便下了一场小雨。皇上大喜;下制书恢复武太后驾崩后被废弃的武氏崇恩庙与武氏先祖的昊陵、顺陵;并封韦氏先祖的酆王庙为褒德庙;陵墓为荣先陵。接着皇上又下诏书;命崇恩庙斋郎取五品官员子弟充任。
这件事在朝中引起了一场大争论。最后;是太常博士杨孚上书曰:“皇家的太庙一向是取七品以下官员子弟充任斋郎;现在崇恩庙斋郎取五品官员子弟;不知道将把太庙放在什么位置?”
于是;皇上又下诏书命太庙斋郎照崇恩庙的标准行事。杨孚再次上书抗辩:“臣子比拟君王尚且是僭越、忤逆的大罪。如果以君比臣;更不成体统。”
就这样;这件事情就给放下了。但杨孚也很快就被贬出了京城。
几天前;武三思私下里曾对韦皇后谈过这件事。“你现在的地位、威望不输于武太后。”武三思身子略略前倾;是个讲知心话的样子。“日后开元建国那是早晚的事。只是小民无知;要想最终成事;总要水到渠成才好。所以;这荣褒先祖的事是必须要做的;先祖封王封皇了;子弟才好封王。当年的吕太后和我那姑母武太后都是这么做的;都成功了。等到日后立个小太子;没有不好解决的事。”
“那得先废了李重俊这小奴才。”
“李重俊占着太子这个位子大有好处;这小子没什么本事。他可比不了太宗皇上;咱们还怕他反了不成?等火候到了;一纸敕书;他就得自尽;派个殿中侍御史就把这点事办了。重要的是把路铺好;到时候小民们也觉得皇太后掌理朝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接过这封章奏时;韦皇后心中早已有数了。“这个你给皇上看过了?”
“我看过一过再说。”上官婉儿道。“这朝里朝外的事都是姐姐一言而决;等您拿定了主意;再跟皇上说也不迟。”
上官婉儿心想;这次重提此事;朝中不会再有哪个穷措大胆敢唱反调了。这样最好;要让韦皇后以为这是为了尊崇她们韦家的先人;但水大漫不过船去;后族再尊贵;在面子上也要把母德放在前面;所以;武氏的所得要大大地超过韦氏。此间深奥幽微之处;韦皇后这种泼妇绝对弄不清楚。
六、
李多祚这半年里很不安分;这让武三思有些放心不下。特别是近来太子对李多祚的女婿野呼利拒而不见;在武三思的心中引起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
野呼利是太子从小的玩伴;是太子少数几个亲信的人之一。前一阵子太子与李多祚、野呼利翁婿走动得非常多;甚至可笑地在平康坊妓馆中化装见面;这些武三思全部了如指掌。这种情形;即使是一个长安的平头百姓也会从中发现阴谋的迹像。
韦皇后与皇上都不了解这些情况。武三思绝不想让他们知道有人在酝酿阴谋活动。不;绝对不能。武三思心道;太子与李多祚是一股绝好的力量;如果操纵得当;可以省却自己很多事。在大唐朝;太子发动政变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够多么奇怪!
应该和婉儿谈一谈这件事。
怎么样才能让太子这把火烧起来?当然;也不能烧得太大。太子若是当真一举成功;得登大宝;武三思自己不但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李多祚掌握的左羽林军有一万六千多兵马;你要是真的让他们闹起来;可不好控制。”上官婉儿在宫中自己居住的院中接待了武三思。上官婉儿对武三思一向都有着相当清醒的认识;武三思是个无可争议的手段高超、果决残忍的阴谋家;但是;他的才能只局限在朝堂之上;只有在针对某一个人或某一小部分人时方才显出他的力量。但是;这个人在处理真正的国家军政大事上却是一无用处;否则;早在武太后当朝时他就有无数次机会窃取大位;也用不着等到今天费这等力气。
“再者;如果太子真的在李多祚的支持下起兵;在百姓眼中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朝中的大臣们也会见风使舵;他们不用发愁没人支持。”令上官婉儿最为恼火的就是她和武三思的手中没有军队;也没有真正掌握禁军的亲属子弟。这是他们武家的悲哀;武太后一族人丁兴旺;但走的却是外戚的路子;只求亲贵;却不想用心用力去干点事情。这也是武太后自己太刚强;能力太强了;使得武家子弟不知道权力与地位是要经过艰苦的努力才能得到。“所以;利用他们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地掌握住他们又是一回事。”
武三思不喜欢上官婉儿这种教训人的口气;但他也承认上官婉儿言之有理。“话是这么讲;但这就像是放火烧荒一样;火是点着了;它最后烧到哪儿可就没准了。”
这种软语商量的口气武三思已经有半年多没用过了;自“五王”死后;武三思的口中只有命令;即使是对皇上与皇后;他也不必再有什么谦卑的表示;反正;不管他讲什么;皇上与皇后总是要给他面子的。但对上官婉儿不行;这个女人是他真正的;不可缺少的同谋。
武三思从专为皇上准备的御榻上跳了下来;身手像年轻人一般矫健。“也许;除掉李多祚更好些。那时太子只不过是个玩偶;想捏他长他就得长;要团他圆他也不得不圆。”讲这种笑话时武三思的嘴边眼角却没有一丝笑纹。“不过;那时他也就成了个废物;和眼下一样;没什么用处。”
“所以说;得找一个好的办法。”上官婉儿也走下藤榻;倚在武三思的身边。在宫中;他们与在外宅时同样地毫无顾忌;毕竟皇上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甚至连男人应有的脾气他也丧失掉了。“要想办法让这把火烧得恰到好处;既为咱们办成了事情;也不会让他们造成任何破坏;特别是不能伤害到咱们的大事。因为;这火早晚是要扑灭的。”
“削弱李多祚的兵权。”
“对了;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好人。”上官婉儿对武三思十分满意。“只是往左羽林军中安插些咱们自己的人;哪怕弄几个韦家的人进去都好。只要让他在动手时不至于拉出上万兵马;占领整个长安城就可以了。”
“你真是个鬼灵精!”武三思在上官婉儿的身上捏了一把。
“这还不是你教的。”上官婉儿身子一缩;笑道。她必须得将荣耀留给武三思;这不单单是为保持他的自信和勇气;武三思原本也不缺少这些wωw奇書网。她是要武三思在自己面前体会到真正的尊严;因为;在她们俩人之间;尊严对于上官婉儿毫无用处;这种没有用处的东西上官婉儿一向是不会与别人无谓地争夺的。她自己的尊严与自信体现在宫中;体现在她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控制大唐的国政;控制南衙那些自命不凡的宰相们。
“武三思这混蛋;当真欺辱到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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