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第花开》第31章


藏传佛教尤其强调观察上师。金刚上师与弟子的关系一旦建立就不能失毁,否则触犯密乘戒甚至破戒,后果极其惨烈。
如何辨别真正的上师?《普贤上师言教》中讲得很清楚。
在末法时期,虽然如续部经典中所说具足一切功德的上师极为难得,但作为合格的上师,至少应该满足以下条件:首先是具有无伪的菩提心;其次是精通教法,能应弟子的需要完整传授某一解脱法门;第三是戒律清净。而判断一位修行人是否具备金刚上师的资格,其密乘戒清净与否就要摆在第一位。
“金刚上师”并不像“堪布”、“活佛”、“仁波切”那样是一种头衔或称谓,它代表的其实是上师与弟子之间的一种关系。
当上师为你灌顶、讲解续部教言或传授密法窍诀时,他与你之间的关系便成为金刚上师与弟子的关系。如果上师本人密乘戒不清净,法脉传承到他那里就中断了,他又拿什么来为你灌顶、讲解和传授呢?
有些人在日常生活的琐事上十分用心,吃顿饭、买件衣服都当大事,可在选择上师的问题上却非常盲目大意,似乎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是他的上师,只要“自我”告诉他:有了一位“上师”会让他感觉自己更完整。
一个人会值遇怎样的上师,这既取决于个人的发心及与上师的因缘,又与同时代众生的共同业力相关。
当年,释迦牟尼佛直接以佛陀的形象出现在世间引导众生,而在佛灭度后,众生由于福报减小,只能看见佛以阿罗汉的形象示现,阿罗汉之后是班智达利益众生。到现在末法时期,众生眼里只能看见普通人,佛便以普通人的形象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就个人而言,没有宿世的福报,今生不可能值遇贤善的上师,而内心不清净,真佛现前也不会见其功德。
所谓观察上师也是观察自心:我们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去拜师求法的?是为了解脱还是为了别的?是希望所有众生都今生得安乐、来世得解脱,还是只想自己早日脱离轮回的痛苦?是想了解和证悟宇宙人生的真谛,还是想获得某种灵修体验或者拥有某种新的身份?
若自心清净,佛陀即使以普通人形象示现,你也能认出他是佛;若自心不清净,再好的上师你也看不出他的好。佛陀的表兄弟提婆达多和善星比丘,跟随佛陀几十年,始终都认为佛陀不如自己有见地、有修证、有功德。
佛以何种形象示现,这与众生的共业有关,而在你眼里上师是佛还是凡夫,则完全取决于你个人的福报和智慧。
《普贤上师言教》中特别指出,对上师进行观察是指“在未结上求灌顶求传法的缘分之前善加观察,之后如果是具足法相的上师则依止,若不具足法相则不依止。已经依止了上师后,上师无论行为怎样都应看作是善妙的,全部视为功德,生起信心并观清净心。如果生起恶分别念,则会导致不可思议的过患”。
此外,师徒之间是否心灵相契也很重要。
藏语中把拜师学法称为“喇嘛啦登巴”。“登巴”指依靠,心里坚信依靠上师必定解脱。
各人与上师的缘分不尽相同,有人初见上师或仅仅听到上师的名字就会有强烈感应,像米拉日巴尊者第一次听人提起大译师马尔巴罗扎,就对这位不曾谋面的上师生起了无比的信心。也有人是通过不断与上师接触,增进了解而逐渐建立起信任。有的弟子能长期跟随在上师身边学法,像麦彭仁波切的弟子沃莎随侍仁波切三十七年,朝夕相处直到上师圆寂。有的弟子在上师面前求法、听法一段时间后,就不得不离开,阿底峡尊者曾向一百多位上师求法,善财童子也曾走遍名山大川寻访众多善知识。
然而,不论身体离上师是远是近,只要内心保持与上师的默契沟通,理解、领悟、牢记他的教诲,在心灵深处感念他的功德和恩德,就能领受到上师源源不断的加持。这便是跟随上师修学佛法,依靠上师趣入解脱。
因观察而不急于跟上师亲近,与因成见而对上师失望,是两回事。你究竟是不抱成见地观察,还是感觉上师与你所期望或迷恋的形象不一致?有时候,上师会故意以出人意料或令人失望的形象出现,挑战你内心的开放能力。
你如果希望上师威严,则很可能看到他顽童气质的一面;你以为上师和风细雨,他则会表现得严厉苛责;你觉得上师应该超凡脱俗、与众不同,他就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打嗝、剔牙、生病、衰老。
一心想求即身成佛要诀的米拉日巴尊者见到上师马尔巴时,马尔巴正在地里干活,他是个不起眼的农夫。名满天下的大学者那诺巴求见上师帝洛巴时,帝洛巴正在窝棚里吃鱼,他是当地人所公认的疯乞丐。跋山涉水、历经磨难的常啼菩萨最终见到上师法胜菩萨时,法胜菩萨正在宫殿里享受妙乐。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上师们看来套路都差不多,上来先打破你的成见,让你怅然若失、不知所措,让你认识到成见的虚妄可笑,尤其是对你指望能传授解脱之道的那个人抱有成见。
以前我舅舅罗荣丹巴常对他小时候的一段经历津津乐道。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过世时,家人请来著名的索南嘉措活佛为亡者超度。谁知活佛过来饱餐一顿后倒头便睡,舅舅见状,心里不免着急。直到第二天中午活佛才醒来,他笑着说:“我还是念念经吧,不然那个孩子要怪我了:‘尽吃我家的东西,什么事也不做’。”舅舅听了这话,又惊讶又愧疚,对索南嘉措活佛生起了巨大信心。
没有被上师的显现吓跑,你留了下来,这也许是很久以来第一次,你抵制住自我的诱惑,没有被它牵着鼻子走。这失败让骄傲而狡猾的自我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于是它立刻使出新招,向你道喜说:“现在你已经成为这位重要人物的弟子,你的福报非常人可比。你不仅比一般的凡夫俗子更高明,也比其他宗派的佛教徒更尊贵。你是上根利器,万里挑一。”如此吹捧之言,你听起来却颇为受用。让你感觉自己很重要,是“自我”惯用的伎俩。
在“自我”的怂恿下,你忙着扮演新的角色。在世人面前,你扮演佛教徒,在佛教徒面前,你扮演道行更高的佛教徒,在上师面前,你扮演“孺子可教”的好弟子……这种扮演,可能是有意的,但绝大部分时候却是无意识的。换言之,你以为自己是佛教徒,而实际上你只是在扮演佛教徒。
你换一种吃饭、睡觉、说话、生活的方式,定期烧香、磕头、放生,为宗教或公益事业出钱出力。这都没有问题,关键是你做这些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你是佛教徒,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肯定自己的确走在公认的正道上,还是为了把自己的本来面目探个究竟?
佛陀传授八万四千法门,无一不指向解脱,但不论修哪个法门,若只是做表面文章,而不肯硬碰硬在自心上下工夫,解脱都将遥遥无期。
“自我”说:“上师对每个人的解脱都至关重要,一定要给上师留下好印象。”于是你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希望博得上师的青睐。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自己本来心浮气躁、傲慢生硬,但一到上师面前,整个人就平静、柔和、喜乐起来。如果这种转变是自然流露,当然再好不过。
经论中对弟子在上师身边的言行轨范有详细的开示,比如态度要谦逊温和,姿势要恭敬调柔,不可轻浮张扬、无所顾忌等。对一般人来说,这种种寂静的威仪是需要刻意模仿,才能慢慢学会的,所以只要心里是真恭敬,一开始在上师面前有点做作也很正常。
我的一位弟子每次见到我都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言行举止显得有些夸张,常常让旁边的道友发笑。虽然作为上师的我并没有什么功德,而他真诚的恭敬心有巨大功德,所以我非常赞叹随喜他。但如果你只是装模作样,想表现得比别人更稳重、大方、有见识、有心胸,好让上师对你另眼相待,则很难与上师相应。
《普贤上师言教》里工布奔的小故事也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
在藏地工布地方有一个单纯的人,叫阿奔。一次,他去拉萨朝拜觉沃佛。到大昭寺的佛殿时,其他人都走了。他又累又饿,看见供桌上的食品和酥油灯,心想:觉沃仁波切是把这些糌粑团蘸上灯里的酥油吃的,为了让酥油不凝固才点火,好吧,我也照着他的样子吃点儿东西。
于是,他把糌粑食子蘸上酥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完后,看着觉沃佛像说:“神馐被狗叼走了你也是笑眯眯的,酥油灯被风吹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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