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乱世》第99章


想也知道,白佑澜怕他醒过来不顾身体执意要走,默认了给他用药让他在睡梦中调养糟糕的身体。虽然手脚酸软的症状并不明显,足以证明白佑澜给他用的上乘。
可是用的时间长了,怎么也避免不了醒来时头脑迟钝。
顾景和翻涌出来的记忆抗争,努力让自己从过去中脱身。可是这场反扑蓄谋已久历经多年,着实让顾景难以招架。他只寄希望于在自己调整好之前白佑澜不要过来,让他把那个惹人生厌的另一面压下去。
白佑澜不会喜欢的,那个患得患失的、脆弱的自己。
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得到别人的真心喜爱。不够强大的话,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尤其是那是白佑澜啊。
东辰的太子,一路厮杀,靠着自己实力走到现在的人。
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哭泣的、软弱的他?
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白佑澜?
顾景张嘴咬住被褥,头埋在膝盖中间。
克制住,顾景,克制住。你已经在他面前失态过一次了,难道还能指望这种奇迹发生第二次么?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这像话么?
一点都不像个强者,除了哭,你还能做什么?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悲泣哀求别人,有用么?
懦夫弱者只配在阴沟里待着,谁都不会向他们施舍一个眼神。他们活该被所有人遗忘,被所有人唾弃。
谁会喜欢看上像你这样的人?别想着未来会有多美好,那不是给你这样的人的。你不配。人会一时眼瞎,不会一直眼瞎。
白佑澜是被许幸言推进来的。
许大夫嫌弃白佑澜在外边转来转去愣是不敢进去的样子实在不像个男人,路过的他好心帮他一把,直接踹了白佑澜一脚。
哦,还推了一把。
白佑澜踉跄地跌进帐篷,还来不及回头威胁许幸言,就颤颤地抬头寻着顾景。
他知道这几件事他办的都不是很地道,他怕顾景怨他骂他,更怕他什么都不说,看都不愿看他。
还不如在外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幸言嫌他磨磨唧唧,直接给了他一脚,踹了进来。顾景听见响动,目光直指白佑澜,一双水汽蒙蒙的眸子里满是忌惮和防备,更无半丝温情。
白佑澜心下一沉,嘴里仿佛被人灌了满满一碗中药。
顾景亦是一惊,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当下转过千百种心思,面上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嘴还没张开,心肠倒是兜兜转转,不知道拐到哪个角落。
顾景盯着白佑澜,一寸也挪不开眼。
眼底沉重的两团乌青、突出的颧骨、强行撩起的眼角,同他身上一丝不苟的发冠、整齐的衣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瘦了好多。
顾景心知他不该对一个领兵攻打他国家的人起什么心思,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忍不住责怪。怎么能这么平白消耗自己的身体,纵然是铁打的,也会生锈,也会残缺。
他生来身子骨就较常人弱,因此更知晓养生的重要性。见白佑澜这般样子,恨不得当场押他回去休息,监督他一日三餐。
不常生病的人哪懂生病的难受。顾景念及此,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苍白的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压抑的咳嗽声在白佑澜听来,便是顾景对他格外防备。手指松开蜷起好几次,还是大踏步地走上前,拍着顾景的背给他顺气。
“我知道你宁可死也不愿在这里看见我,”顾景揪着胸前的衣物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着白佑澜低沉的声音却无从反驳,“我怕你醒了不顾一切要走,我拦不住你,这才示意许幸言给你加了安神的草药。你身子还没大好,且委屈你多留几日,等你好了,你去哪里我都不管。”
顾景闭上眼,艰难地抬起手,推了一下白佑澜。
他没法选择,他也没得选择。
这一下不重,本来顾景之前饱受摧折身子还没好全,此时又咳喘连连,手上自然没什么力气。白佑澜却被顾景推的后退一步,手扬在半空,不起不落。
好一会他方找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一如既往:“你好生歇息,我先走了。”
随后便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能站在顾景面前。
一切的起因皆是他,不管再如何昧着心肠推拒,白佑澜也否认不了他才是眼前这般景象的根源。
没有他,顾景也不会冒着风险最后到了如今境地,也不会被他扰乱心神进退两难,也不会千里奔波去别国为质。没有他横插一脚,顾景如今还会在南夏做他的摄政王,免不得勾心斗角,却也没有皮肉之苦两下为难。
可若是时间倒流,他也不会做别的选择。
哪怕明知了之后种种,也会选择披甲出征,也会选择几次三番地闯入顾景的领地,也会选择看着顾景远行的背影。
他固然不想顾景身负伤痕,也舍不得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囚禁深宫。若是能重来,他的选择大抵不会改变。
所谓死局,不过如此。
白佑澜终于明白了话本中主人公面对心上人的犹豫和忐忑,可他们比话本中的人更加无奈。
心头涌上一股苍凉之感,白佑澜环顾,只觉四周全无他可退之处。
双腿一软,白佑澜的世界顿时漆黑一片。
顾景没能清净太久,白佑澜走了不到一炷香,莫谷尘便沉默地挑帘进来。
当时顾景正从床上下来,乍一抬眼才瞧见立在门口的莫谷尘。
“你来做什么?”顾景叹了口气,问道。
“属下来送王爷出去。”莫谷尘低头,恭敬地答到。
“不必。”顾景摇头,“白佑澜拦不住我,且回吧。”
“东辰军纪严明,王爷孤身一人,只怕有东辰太子的手谕也难以出行。”莫谷尘始终低着头不肯看向顾景,“再者外边战乱,流民四散。属下担忧王爷安全,等将王爷送到目的地,属下自会返回。”
顾景深深地看了眼始终低垂着头的莫谷尘。
这个人从他十五岁那年起就跟着他,不仅对他忠心耿耿,在日常也是多有劝导。他长他五岁,时间长了便吃穿住行样样都管,对他的身体担惊受怕。
毫无保留的对他好。
顾景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走到这个地步,莫谷尘对他而言亦兄亦父,他以为莫谷尘不会违背他的意思,他们之间不会有隔阂。
谁成想最后竟成了这个样子。
“准了。”顾景垂下眉眼,再无他言。
他好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从白佑澜临时驻扎的谷洪到南夏军队所在的白蘋不过百余里,顾景生生走上了四天。一路上东躲西藏好不狼狈,顾景一身衣衫没出几日便不复先来的光彩。也亏得此处是两军交战之地,没得什么山贼野匪。只是所过村庄十室九空,仅有年迈的老人守着祖屋,走不动也不想走。
他们这一辈子已经足够长了,不想再临死的时候还丢下家乡这块葬着先人的田地。受苦受难一辈子,临老若还不能落叶归根,纵使死也不能瞑目。
顾景往脸上涂了沙土,装成边关逃难的大户。白日躲着搜寻的士兵,打探情报的斥候,夜里就借住在举家逃亡的空屋内。食物饮水全靠莫谷尘自山里寻到,身上衣裳也数日不曾更换。
“你们要往白蘋去啊。”老人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发丝跟屋顶上的蓬草一样飞扬在风里。粗糙的泥墙轻轻一刮便能蹭下不少土,扑人一脸。
“是,老人家,”顾景抹了抹鬓边的乱发,“您知道怎么避开官兵么?”
“诺,看见那座山没,”老人手指上是大片的老年斑,稳稳地指着远处的山峰,“那是白蘋山旁边的白露山,从那边上去,往东走上一夜的山路,就到了。”
顾景点点头,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又停下。
“后生,怎么啦?”老人停下自己关门的手,苍老的声音飘飘荡荡地传在风里。
“老人家,兵荒马乱的,您怎么还留在村子?”顾景踟蹰一阵,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人老了不比你们这些后生,走不动了。”老人闻言笑了起来,褶子堆在一起,实在不怎么好看,他拍拍自己的腿,又拍拍胳膊,“虽然有把子力气,也经不起路上的折腾。干脆就留在这儿,登时去了也算是在留在祖坟了。”
“您就不怕东辰的兵马来了?”顾景手指捏紧,舔了舔嘴唇。
老人歪着头看他,突然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笑容:“我家祖上也算是出过兵,听说当年跟着一路打到九剑关呐。我算是没用,可要是他们真敢来,我啥都没有,还有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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