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第254章


来的人来说,不管他们是否有所谓“男女差别”、“个性差别”之类,是否仅仅被视为“工具”和“必要的代价”之类,“这头倒进去一两粪箕土,那头就出来一个人”和人为父母所生或其它任何形式产生一样,生命和人的存在的奥秘,他们“从何而来,往何而去”的奥秘丝毫也没有被触动,既没有被触动也没有被消解,它仍然保持为绝对的奥秘。
我想象鬼神的存在,上帝确存在,灵魂的存在(人格化的)。然而,我看到,如果是这样,事情还是完全一样的,生命,人,存在的奥秘同样没有也不可能被触动!生命、人、存在仍然是一个绝对的奥秘!我想象,鬼神是存在的,灵魂是存在的,诚如大婆所说,人有今生,还有来世,来世的来世,直至无穷。然而,对于任何一个在这无穷长的生存中生存的“人”来说,他们同样面临着“我是谁?我为什么在此?”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的尖锐,沉重,不可索解,对于他们和对于只不过是“一堆电子而已”的人来说没有、也不会有真正的差别。是的,如果生命不但有今生,还有来世,来世的来世,直至无穷,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假定我已经有了无穷长时间的生存,已经在大婆所说的生死轮回中轮回了无穷长的时间呢?是的,我不记得我过去的生存了,只记得今生的生存,但是,为什么要记得呢?记得那许多事情,就一定是件好事吗?我不记得那许多事情就可以证明我的生命只是今生才开始的吗?反过来,就算我记得多得不可计算的事情和生存经验,就能够证明我的生命可以无穷的轮回下去吗?我怎么能够证明这些“生存经验”都是我自己的呢?……不过,这些问题对于我都无关紧要,要紧的只是就算生命可以无穷地轮回,我有今生,还有无穷多的来世,无穷多的前生,但是,我在此时此刻,而此时此刻的问题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往何处去?”而“从无穷多的前生来,往无穷多的来世去”算是答案吗?也许,对于大婆们来说,这样的答案就是可以叫他们满心喜欢的答案了,可是,我却从中看到了和从爹告诉我的答案里面看到的一样的“黑暗”。
我特别地想象了上帝的存在,天堂的存在。我想象,我死后不是下到地狱,而是升到了天堂,来到了上帝的身边。天堂就像人们最美好的希望一样好,人(的灵魂)生存在这里什么也不缺,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可是,不管过得多么幸福,“我是谁?”的问题不是一样的吗?我想象,在这里,就算我会迷恋天堂的幸福生活而忘记了这些问题,但是,我绝对不可能永远忘记它们,这不但不是能够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而且,面对这些问题时就一切幸福都索然无味,甚至于是一种耻辱了。也只有面对这些问题时,我的生存才是真实的,才站到了真实的地基上来了。
总之,就算在天堂,在上帝身边,我也迟早会如我现在,如我此时此刻一样想到这些问题,面对这些问题。什么才是这些问题的答案呢?不是上帝吗?好,我去问上帝。我想我一定会这样的。上帝会怎样回答呢?上帝会回答说:“我就是你是谁,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的答案。”我问:“那么,上帝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呢?”我一定会这样问,因为我是真诚的。上帝能够回答我这个问题吗?我同样如此震惊地看到,不能。上帝不能回答。我看到,如果上帝是存在的,那么,就算它是万能的,天地万物都是它缔造的,它也迟早会有这样一天,在这一天中,它创世、造物的行动暂时停下来了——它也需要休息一下不是吗?——它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造物,周围一遍寂静,突然,问题油然而生:“我从哪里来?往何处去?我是谁?”它看着它们,这几个问题。如果上帝是足够真诚的,那么,这几个问题一定会令它毛骨悚然,令它顿感它的全部创造,还有它自己是一遍虚空和黑暗……总之,万能如上帝面对这几个问题,也不可能和我一个毛孩子面对它们有任何真正的不同。
可是,上帝不就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吗?天堂不就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吗?因此,如果一定要设定上帝和天堂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那么,上帝要么把天堂建成地狱,要么早就悄悄从它的宫殿的后门逃走了,去不论什么也找不到的地方找它“从何而来,往何而去”的答案去了。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上帝本身不是,也不可能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而上帝却又要你承认它就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它不对你采取地狱般的统治还能怎样呢?除非你不是“人”,而是虫子,是像爹妈他们所希望的那种“好孩子”,我们世界所希望的那种“花朵般的孩子”,是小狗或老黄牛之类。然而,你是“人”,不是虫,更不是“好孩子”、“花朵般的孩子”,所以,对“人”来说,天堂只可能是地狱,或者说他在天堂只可能受到地狱般的对待,天堂只可能对虫子和“可爱的孩子” 、“花朵般的孩子”、小狗和老黄牛才是天堂,而在这个“天堂”里面,如果上帝是足够真诚的,那么,它不会早就逃走,去什么也找不到的地方寻找它要找到的“一切”去了,更准确地说,去寻找可以把永生的它化为永恒的灰烬的烈火去了吗?
所以,对所谓上帝,天堂,我想象到最后,做出的“决定”是,如果我死后一定得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的话,我一定选择下地狱,因为,地狱虽说是地狱,和天堂并没有差别,但它并没有说自己不是地狱而是天堂,所以,它至少还有自知之明。老实说,我还想象了我自己就是上帝的可能性。然而,既然上帝在我想象中是那样,所以,我想象自己是上帝,也不可能看到一点希望和光明。
这里,我简单地叙述了我这些烈火般的“想象”。在这些“想象”中,我竟然看到,不管宇宙,存在,生命的图景是哪一种,它们都是一样可怕的,“黑暗”的。也许可以说,说到底,活着就是一切,什么“我从哪里来?往何处去?我是谁?”的问题终究是无聊的。可是,我看到,还不能说人必然提出这几个问题,而是人就是这几个问题本身!也正因为如此,所有的答案都是无意义的,除非我本身、人本身、存在本身就是它们的答案,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事物,这种事物不管作为人格化上帝而存在的事物,作抽象的据说是回答了宇宙中的一切问题的数学公式的事物,都不可能是它们的答案,答案只可能就是存在,就是一切,就是存在本身、我本身。可是,我本身、人本身、存在本身是它们的答案吗?如果是,还会有这种提问,这种焦虑吗?
总之,我在所有一切可能的宇宙、存在、生活、人生图景中看到的都是“黑暗”。我能够说出我在不论哪一种可能的宇宙、存在、生活、人生图景中看到的“黑暗”是什么吗?当然不能。我能说的只是,虽然给“黑暗”一词加了引号,却不是说我体验到的就不是黑暗,它并不比我们所能想象和体验到任何一种黑暗更不像是黑暗。但是,我真正对这种“黑暗”的接触却还不是在这些所谓“烈火般的想象”中。而是有一天,我站在大婆的屋檐下,突然如此意识到,宇宙、存在、生命、人生的图景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何处去”的问题来说)都是“绝对的沉寂,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恐怖”,我作为人,作为我自己,把这种“绝对的沉寂,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恐怖”完全承担下来就是找到了“答案”,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承担它,如果鬼神存在,上帝存在,它们也一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注定不可能,集全人类甚至于鬼神力量的总和也不可能,这是一切生存,包括鬼神、上帝的宿命。
在我产生这一意识的这一瞬间,我如此感觉到一个幽灵般的“黑暗”飘然进入我生命之中了,我感到这个“东西”就来自于“绝对的沉寂,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恐怖”,是它的一小块,可是,尽管只是一小块……怎么说呢?虽然我不能把我这时感到的、我自以为发生在我生命中的这个事件叙述出来,但是,对于我来说,就是当年高观山上那个幻象对我的冲击也不及这一小块“黑暗”飘然进入我生命之中了。我连忙跑出去玩耍,强迫自己跳呀,笑呀,就为忘掉这一时刻,因为我只能忘掉它而不能把它,这一小块“黑暗”清除。说实在的,这时候我还相信我看到了、看清楚了,虽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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