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工厂》第31章

「是啊。那又怎么了？」
「那如果资料装不下的话，你们会怎么做？」
「再多装一颗硬碟，或者是将平常不使用的资料复制到别的储存装置去，然后删除掉硬碟里的原始资料。」
「多装别的硬碟可以比喻成将部分人口途到其他行星去。相对于此，『备份计划』就是资料复制到储存装置去，将原始资料从硬碟中删除。」
「但是所谓『备份』是，」我插嘴说，「为了不让重要的资料因为故障或是错误操作而消失，才备份的吧。既然如此，删除原始资料也太奇怪了。」
「这就是我们政府聪明的地方。人民当然对复制和删除一起进行会有抵抗感，所以他们硬是把复制这件事情称作备份。『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是无可取代的存在。若是因为事故或疾病死亡的话，生命就永远消失了。不论怎么哀叹是社会的损失，都只是马后炮罢了。因此如果能够预先备份每位国民的资料，那么就算某个人因为不幸的事故去世，也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再次失去那道生命。』只要这么一说，就没有人会反对。
通过法案之后，再看准时机，提出删除部分人口的法案。虽然有反对派，但是也找不出可以强烈反对删除已经备份的人的理由。
一开始政府还比较客气，会错开备份和删除的时间。然而等到资源即将用尽，就公开地同时进行备份和删除了。」
「所谓备份的具体状况是？」老师冷静地问道，「人类不可能只以资料的形态存在吧。」
「我不是非常清楚，但我知道基本的状况。包含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的遗传情报都是由基因中的四种盐基的排列方法决定的，是吗？」
「是的。也就是说，所谓的基因其实就是用四种文字写成的设计图。人类的遗传情报不过只是资料罢了。」
「人类不光只是基因决定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同卯双胞胎不就应该是同一个人了吗？人类有心的。」
「那么心又是什么？我们的科学家主张他们已经找到心的真面目了。根据他们的说法，心不过是大脑中发生的电子化学之类的变化而已，某个瞬间的想法也只是数百亿的脑细胞一个一个的状态聚集而成罢了。因此，他们也证明了那些可以用电子方式采集下来，以电脑加以重现。」
「我没办法接受这种说法。」我喃喃自语道。
「那当然！」福斯霍克情绪高昂地拍了书桌。
「那么被复制的资料会怎么样？根据你刚才说的，复制体本身也会有人格？」
「被复制的资料会在同样被复制下来的现实世界中，和往常一样地生活着。但是就算复制体和我拥有相同的记忆，复制体仍旧是复制体。绝对不是说现实生活中的我被删除——也就是被杀害这件事是没有问题的。我在收到备份中心的通知书的隔天，就和出埃及团联络了。」
「那是什么？」
「那是反对备份计划，帮助被备份中心叫去的人逃亡的非法集团。」
「你们的世界并不是团结一致的吗？」老师显得有些惊讶。
「当然。」福斯霍克说，「有许多反对政府强硬手段的有心人。但是政府只要一发现有反对活动，就会立刻一一复制中心人物——然后同时删除——因此反对团体就潜入了地下，大家也自然而然地将那个组织称为出埃及团。」
「所谓秘密组织，也就是不为人所知喽。」
「是的。」
「那么你是如何和他们取得联络的？」老师的语气有点强硬了起来。
「老师，你也不需要用那种口气吧？」我担心福斯霍克会不会不高兴。
「没关系，您当然会怀疑我。您能够这么认真地听我说，已经是奇迹了。」福斯霍克继续用同样的口吻说，「我非常幸运。其实在我收到备份中心的通知的几个月前，我知道了一个朋友原来是出埃及团的一员。当时我一边喝酒一边抱怨政府，那个朋友默默地给了我一张纸条。接着在我耳边说，『不要再说了。等到万一的时候就跟这里联络吧。』」
「这有点太过巧合了。」
「是的，我当时也这么想。但是我在出埃及团的基地听完他们的说明后，就接受了。因为对政府有所不满的人本来就容易成为备份的对象。出埃及团会从那些人之中选出嘴巴比较牢靠的，告诉对方联络方式。」
「原来如此。那个出埃及团实际上都进行什么活动呢？」
「就像我刚才所说，到大限为止还有几十年的余裕，所以他们会先保护逃亡者，之后再慢慢筹画逃出去的方法。」
「但是没有逃亡方法，被发现的话就会被实施备份吧？」
「当然不可能全部逃出去，但是少数不希望被备份的人或许就能活下来。问题在于政府根本不愿意检讨备份计划。」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起躲藏的同伴一个一个地逃出去，其他人并不知道逃出去的人的目的地。这时为了万一有人被逮捕时，不会有其他成员受害的防范措施。」福斯霍克讲到这里，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终于轮到我了。毕宿五星系在几个星系设置了有人观测基地，定期会有无人货运船运送物资到那些基地去。他们为我准备的计划是混进去那些货物中，接着再逃到其他星系去。我在他们准备的的冷冻睡眠装置中沉睡着，等到即将抵达前，会自动解冻、觉醒，再以小型宇宙船从货运船中逃出去。」
「那个星系该不会是……」
福斯霍克点了点头，「因为有能让我生存的星球，所以选了这里。」
「所以这附近有毕宿五的基地？」
「没错，因此问题来了，基地上的人已经察觉有人从无人货运船逃出去了。把这件事情和出埃及团连结在一起，并不困难。他们不可能放过违反母星法律的人，恐怕已经发出对我的逮捕令了。最惨的状况就是，我或许会被杀。」
「怎么可能？这太过头了吧。」
「一点都不过头。为了避免备份计划的崩坏，他们不可能放过任何例外。我一在这个星球着陆，就立刻联络你们所有的政府机关和大众媒体，但是没有任何人理会我。我原本希望这个星球的政府可以保护我，但是全部都落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们的广告。」
「你是看到了『私人警备。不论何种敌人，我们都能百分之百保护您的身家安全。』对吧？那句话是我想的喔。」我很得意地说。
「我知道『不论何种敌人』只是修辞而已，我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的。」
「你真失礼，我们的广告都是真的。」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星球的杀人机器有多恐怖。」
「你才是不知道我们有多厉害。」我不高兴地回嘴。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说了。比起理论，证据更重要。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有客人上门喽。」老师朝窗户努了努下巴。
窗户上贴着像昆虫似的巨大金属怪物。
「怎么回事？是跟在我后面来的吗？」福斯霍克脸色苍白，「而且还是第六型杀戮机器，我们根本逃不了。」
「若是这样，那就不用担心了。」老师微笑说道，「我们根本不打算逃。」
「这家伙不是那么简单的。」福斯霍克颤抖着，「你们最强的武器是核弹，但是这家伙比那个还要恐怖太多了。」
「会爆炸吗？」
「不会爆炸，只会杀戮。」
「虽然很夸张，不过不像核武那么严重吧？」
「这家伙会按照程式的设定，一百万人也好、一亿人也好，通通照杀不误。甚至有可能整个星球都杀光。」
「在那之前，毁了它就好了。」
「没办法破坏它的。因为它穿着0号元素的盔甲。」
「什么的盔甲？」
我这么问的瞬间，窗户那边的墙壁不见了。似乎不是爆炸，就是突然不见了。
「墙壁气化了。看来它被设定成尽可能安静地收拾我。」福斯霍克摘下手表的龙头，「我真的对你们很抱歉，但是显然没办法向这个星球的人求助了，不过你们还有逃走的机会。它的目的是杀了我，你们就算逃走应该也不会被追。」
「听起来很罗嗦，但我还是要再说一次，我们并没有打算逃走。」
「我只能帮你们挡个十秒，请你们赶快逃走。」
福斯霍克的手表发出放射状的红色闪光，光线就是蜘蛛网似地展开，遮住了我们三人。
杀戮机器的头部裂开，飞出金属细刺。细刺一碰到光的蜘蛛网就发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