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松看台湾》第20章


到这张照片时候,我全身的鸡皮疙瘩从脚趾上一直冒到我的头顶上,感觉有一股血往脑子上冲。那个时候我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是谁?虽然我知道我来自泰雅族群,但是我居然对我祖先遭受的这段历史是不清楚的,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就找了一些学者,找了一些了解1895年历史的这些朋友们,开始收集资料。随着我不断收集资料,我心里面的愤怒和痛苦就油然而生,像我一样,我们还有非常多的原住民子女是不清楚这段历史的,所以我就把这段历史不断送回到部落里面去,当把它送回到部落甚至把它出书的时候,我们的长辈看到我的时候,就抱着我说没想到在闭眼睛之前这些历史还会被大家讨论到。因为受到当年日本这些殖民主义的教育,有非常多的历史我们的长辈不敢说,经过非常痛苦的历史阶段,有很多历史是放在他们心里面的,当我找回这段历史的时候,长辈们就开始谈论这段历史,长辈们也开始在做一些口述历史的记载,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要找回历史的解释权,因为有了历史的解释权才会有尊严的存在。
白岩松:在我们刚才聊前几个问题的时候,你一直在用的称谓叫“我们”,在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你的叙述中重新出现,什么促使你的称谓由“我”变成了“我们”?
高金素梅:大家知道五年前我是一个肝癌患者,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考虑我的生命到底要用来做什么样的事情,当我从医院出来的一个月,我就从新闻上看到了“九二一”大地震中受到最大灾害的是原住民部落,我自己曾经走过死亡的幽谷,你知道生命虽然非常的微弱,但是当它充满意愿,有生存意志的时候,其实它会变得非常的强大。所以当时我就跟着非常多的公益团体走到原住民那边的部落里面去,我虽然是泰雅族,但是全台湾有12个族群,其他的部落我从来没有踏进过,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踏到其他族群的部落里面去。当我到现场的时候,我看到的是非常贫穷、非常落后的一幕,当时我就有一个感想———为什么原住民部落会这么贫穷?都已经是21世纪了,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到那儿去的时候,不断地就跟部落里面的人谈论,也听到他们的声音。当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能做什么,也就是说历史解释权一定要找到,如果我们自己的社群,如果台湾的社群都不知道台湾的原住民曾有过什么样的历史的话,原住民族就不存在,所以在3月份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应该要找到历史。
得癌症后的那三年活得非常有意义
得癌症后的那三年活得非常有意义
白岩松:五年前的时候因为突然面临癌症的挑战,也就是说“我”遭受了非常大的挑战,从你知道到动手术只有四天的时间,后来你把“我”变成了“我们”,代表很多人去做事,是不是感觉身体健康了很多?
高金素梅:没错,很多人说肝癌患者需要的是休息,不能够太疲劳,可是对我来讲,我觉得那部分好像已经脱离了我。这样说吧,在我身体里面有一个是死的金素梅,一个是活的金素梅,因为大家知道肝癌患者成活率不是很高,只有5%活,当时的想法就是我怎么把这5%发挥得淋漓尽致,而那另外一个死的,我根本不在乎,可能有这样一个感觉,我觉得那个力量特别的大。我花了三年的时间走访了原住民的800多个部落,因为那是需要体力的,但是我发现我的体力非常非常旺盛,因为有非常多的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很多东西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很多东西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所以虽然大家都讲高金素梅做得非常的好,但其实我要非常谢谢部落里面的长辈们,还有我们的族人们,因为他们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因为他们也给了我最深的学习的环境,因为走到部落里面就是一次学习,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族群也延续了不同的历史过程。所以我觉得这三年我活得非常的有意义。
我的力量来自于背后的族群
白岩松:当你不只代表你自己,要代表更多的人的时候,虽然表面上看你面临的全是挑战,要为这个呼吁,为那个呐喊等等等等,但是背后呢,当你个人代表众多人的时候,是快乐、成就感,还是什么?
高金素梅:我觉得这有一种神秘感,任何一个泰雅族人,任何一个原住民的后代,我觉得大家都应该有这样的感受,只不过因为我是媒体的焦点,只不过因为我在整个政策当中是最重要的核心“立法院”,所以我受到的关注会特别的多,但是事实上像我这样子的人多不多?非常非常的多。因为我到部落里面看到我们的族群已经有非常多的人是在做这样的事情,无形当中给我的力量跟支撑是非常大的,要不然的话,一个小女子,一个民意代表,其实不应该能做这么多的事情的。我要讲的是其实我后面有非常多的人是没有被大家看到的,这些人不断让我学习,这些人不断给我资料,这些人不断给我精神上的鼓励跟实质上的帮忙,所以你会看到高金素梅一会儿在日本,一会儿在岛内面对吕秀莲,我的力量在哪里?要不是后面这些族人给我支持的话,我想我也不可能做到。
感谢18年的演艺生涯
白岩松:其实在你们第七次到靖国神社之前,高金素梅更多地展现在人们的面前是通过银幕。我记得在上海演唱会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后一首歌是你跟童安格唱的。大家都知道,你很早就因为歌唱走上演艺之路,现在会有时回忆那个时候的日子吗?
高金素梅:我记得第一次参加演唱会就是跟安格在上海,当时下面的观众给我们非常多的掌声,非常多的支持,可是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掌声跟我现在得到的支持是完全不相同的,那个东西大概比较属于个人,感觉上我只要对我的歌迷负责,我演好我应该演的角色,我唱好制作人交给我的歌曲就好了,但是我现在这样子跟以前是不太相同的,因为现在我做的事情是民族的运动。尤其我自己也是泰雅族人,这个就如同刚才你讲到的“我”跟“我们”的不同,以前是“我”,现在是“我们”,我肩负的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族群意识,我肩负的是整个原住民族应该要有的权利的问题。很多人就问我说你喜欢哪一个?事实上我觉得哪个都是我生命的过程,如果没有演艺圈18年给我的训练,我想我在这个政界可能不会这么快地就进入这个角色,因为演艺圈18年给我的训练是你要很快投入,你要很集中精神,在很短的时间里面把你想说的话,把你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身为一个民意代表最重要的就是表达能力,演艺圈的18年给我训练的是表达能力,很短时间聚集投入的过程。
白岩松:你也具备了媒体和公众因为对你的关注而去关注你所关注的问题的这种放大能力?
高金素梅:没有错,所以很多人都讲说演艺人员从政可能给我很大的问号,相对的也因为我是演艺人员,所以媒体朋友给我很多的机会,能够让我把原住民想讲的话透过媒体传达出去。其实我觉得这个东西都是环环相扣的,回想起来,冥冥当中我觉得好像祖先有一些任务要给我。
白岩松:那是一场准备?
高金素梅:前面的梅林大火让我可以这样勇敢地面对逆境,肝癌承受到生命重量,让我理解生命到底是什么,演艺圈18年给我训练,我觉得好像冥冥之中在酝酿我要走到原住民运动这一条路,如果没有前面的那段路程,我相信我也做不好。
我的人生从现在才开始
我的人生从现在才开始
白岩松:不得不谈到告别,跟演艺圈告别,可能对于媒体来说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事件,对你来说是很大的、很难的决定吗?
高金素梅:其实我觉得并没有很大的、很困难的决定,我觉得冥冥当中就到了那一步。我拍完了《喜宴》,很多人不解高金素梅去了哪里,我觉得《喜宴》已经是我在演艺圈当中的最高峰了,当时走上演艺圈也是很大的意外,因为那不是我学习过程当中的最终目标,以前我是想当护士小姐,所以演艺也不是我的人生当中想要去走的(路)。
白岩松:现在你是一个民族的护士?
高金素梅:所以我觉得在我的人生事业的规划当中,我并没有真的想要规划任何我想到达的目标,我就很顺其自然走到这边来。从现在开始,我会规划人生的方向,包括我会知道我9月份要做什么,我会想我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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