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大道》第47章


用。
张晓峰先生更认为“守经达变”才是中国人的民族性之一。(中国文化与中国民族性)他举论语所载: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述而篇)以及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无所不至矣。”(阳货篇)证明用舍行藏、出处进退不失其正的,才是理想的人格。此与患得患失、无所不至的鄙夫,大相径庭。推论到管理上,则虽有风雨如晦的不景气,企业在通权达变之际,仍应坚守其光明正大的社会责任。
处常与处变,守经与权宜,向为中国人所重视。“经”“权”的关系,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是“权不离经”,熊十力先生说:“夫道有经有权,经常大立,权应万变。变体其常,故可于变而知常;权本于经,守贞常而不穷于变。故权行而后见经之所以称常道者,正以其为众妙之门耳。”“经”是“常道”,而“权”为“趣时应变”,所以“无往而可离于经也”。一是“权与经反”,宋朝李靓说:“常者,道之纪也;道不以权,弗能济矣。是故权者,反常者也。”他主张“事变矣,势异矣”,便不能“一本于常”,却应该“离经反常”。这两种论调,中国人多半是取向于“权不离经”的。春秋公羊传说:“杀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固然也不失为权宜应变的一种方式,但杀人、亡人为离经叛道的行为,是一种反常的做法,所以“君子不为也”。
台湾地区企业界的“一窝蜂主义”,即是“离经反常”的表现。大家竞相求取短期利益,忘记了“企业应该永生”的根本,徒然引起恶性竞争,谁也不敢想象明日的景况。这种弊病,在以往轻工业阶段,对于发展中的资本密集或技术密集工业,将会带来十分不利的后果。因为轻工业投入的资金较少,盲目求变,即使迷失了方向,损失还不太大;资本密集或技术密集工业投入的多,一旦乱变,造成的后遗症委实不堪设想。
创新(Innovation)是企业成长的动力泉源,大学引成汤的盘铭说:“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可见中国传统,也是宣导“日新又新”的,不过中国之所以用中字为国名,即是由于中道乃我国的国魂。张晓锋先生把中道解释为“合理化”,合理化的创新、合理化的权变,才是合乎中道的行为。
引进新的理论或观念,也是创新的活动之一,西方的“权变管理”,我们不妨吸取其精华,勿使过与不及,才能获得合理化的权变,也才是中道的管理。
易经中与“中”观念相配的,便是“时”。孔子讲易,宣导“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的“时中”心法。惠栋、易尚时中说易汉学:“易道深矣!一言以蔽之,曰:时中。”时中的意义,是在和谐中求均衡,从均衡中求进步。近年来少数人视“冲突”为“权变”的同义词,亦即以“和谐”、“均衡”为“不知权变”、“不能进步”的最大障碍,完全不了解“从容中道,与时偕进”的道理,不明白在不断变动的过程中,依然可以求和谐,获得均衡,并因而得到真实的进步。
管理的最终目的在安人,不能安人的权变,即是“权与经反”,这种权变,极容易导致组织内部的冲突,纵使有利,亦是短利、小利,乃至于假利。惟有“权不离经”的权变,才能够在安人的“常道”中求得改善,获得进步。多年来我们引进西洋学说、观念,已经深受“盲目移植”之苦,现在管理界正在鼓励权变之际,亟盼能以“守正以持经,权宜而应变”的中道,作为权变的衡量标准,毕竟守经达变才是管理的正道。
第5章 管理是扩情的历程
有一天,在国际机场,两位男士向旁边一位俊秀的年轻人借笔填表。那位年轻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我马上就要走,出门应该时时不忘带笔才对。”站在背后,我看不见两位男士的表情,只知道他们默不作声,心里一定嘀咕着:“你可以不借,但你实在没有权利教训我们。”那位年轻的朋友,似乎也觉察自己过激的态度,装模作样地看一看手表,便急速地走开了。
这是现代中国的悲观,年轻人是典型的现代教育和现代社会环境的受害者。语气坚硬,不过是替自己的“无情”找借口,充分证明“人”确是亚里斯多德所说的“理性的动物”;而内心不安,则是由于他毕竟是炎黄子孙,血液里不免流动着丰富的“情”。
中国思想,以儒家为主流,儒家的代表是孔孟。孔子的感情经常正当地自然流露,他认为“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里仁篇)哀乐好恶,都是人之常情,孔子并不加以排斥。孟子更进一步指出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为仁、义、礼、智之端。恻隐、羞恶,辞让,不外乎情,却是道德的基本,更证明情实在是应当有的。
墨子的爱人之情,更为浓厚;如果缺乏真情,那里谈得上兼爱天下?庄子主张“有人之形,无人之情”(德充符),但是,惠施替我们问得十分清楚:惠施:“人是没有情的吗?”庄子:“是的。”惠施:“人如果没有情,怎么能称为人?”庄子:“道给了人容貌,天给了人形体,怎么不能称为人呢?”惠施:“既然称为人,怎么没有情?”庄子“这不是我所说的『情』。我所说的『无情』,乃是指人不以好恶损害自己的本性,却能够经常顺任自然而不用人为去增益。”把人类的情,与自然的法则相结合,才能大公无私。庄子希望我们“忘我”,修养到“无人之情”的境界,不使你的情与我的情相冲突,物我两忘,看起来像“无情”,其实是“至情”。
中华文化最宝贵的特质之一,便是“情”。孔子宣导“德治”,主张用“情”来感化;孟子区分“王道”、“霸道”,亦即前者重“情”,后者重“力”。
中国人对情的重视,并不局限于父母、兄弟、子女、夫妇和朋友,也不仅及于贫苦大众。我们不但对“人”有情,对“物”也有情。贵物、惜物,应是儒家文化陶冶下特有的心态。
不幸的是,近代中国出现了若干“怕情”人士,他们极力攻击我国的“人情味”和“同情心”,甚至视为社会最大的乱源,更是国势不振的祸根。经常把“工业社会”和“农业社会”对比,肯定工业社会是不能也不必讲情的,特别强调“企业是没有感情的”,因为它不是慈善机构。并且相当“绝情”地“嫁祸”给达尔文的“物竞天泽”,认为“这种优胜劣败的理论,今天看起来,果然深受合事实”。
当然深合事实,因为宇宙万象原本是多元的,好象许多不同颜色的纱织成的什锦布疋,什么颜色都有。所以说它是任何一种颜色,就偏爱那一种色调的人看来,“果然深合事实”。
动物之间,有竞争也有互助。达尔文看到竞争的一面,归纳局部事实,自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克鲁泡特金则观察互助的一面,摘取另一部分事实,为其立论的根据。只有中山先生秉持我国固有道统,采取中道精神,明白揭示“动物生存进化,以竞争为原则;人类则以互助为宜”,再次肯定“人为万物之灵”。
管理现象,有互助也有竞争。重视互助的,便是“情的管理”。上司部属彼此无情,那里能够真诚互助?重视竞争的,即为“力的管理”,既然无情,只好诉之权威,以强权为公理,难怪“商场如战场”,工厂也必须向军营看齐,才能成为生产的战士。
讲求力的管理,就不能怪员工跳槽。美国企业界,员工越跳槽越显得有能力(便是我们所说的:有办法),越跳槽越有机会晋升,并且获得更高的待遇。然而,我们一方面宣布“企业是没有感情的”,强调“竞争才是生存致胜之道”,而另一方面,却又交相指责员工跳槽,岂非严重的矛盾?西方人尝自承为希腊人的后代,他们继承希腊的思想,以“理性”为主。他们的“个人主义”,认为人要自由,也应该独立。老板有决定员工去留的自由,员工也可以独立地工作,不必讲求对公司或老板的忠诚。
台湾地区若干“现代化”企业,对于美国式的“退一人极易”十分向往,以为老板可以开革不称职的员工,乃是天经地义的自由。然而,在感情上又希望员工“以厂作家”,对公司(老板)忠诚,并且不跳槽。同样地有人尽力鼓吹学习日本人的管理作风,却又高喊“爸爸回家吃晚饭”。这种无法“一以贯之”的观念,表现在前面那位年轻人的身上,固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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