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帮我杀了她》第23章


的行为。
我不知道他的内心那么邪恶,气味却为什么还能如此清新。有时候,我能在他衣服上闻到洗衣粉的清新香气——我们用的洗衣粉是天然可降解的;在洗完澡以后的几分钟,我还能在他手上和身上闻到淡淡的香皂味,但很快就没有了。即便是他出去回来以后,我在他身上闻不到任何外界的味道——清新的空气、青草、沥青、松针,什么味都没有,更闻不到汗水的味道。好像是那些气味连碰都不想碰他。
我每天都要用桶从河里提水浇菜,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因为这就意味着我又有机会把手伸进凉凉的河水里,给自己洗洗脸。当时已经快到六月中旬了,我觉得自己怀孕应该九个月了,肚子已经很大,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已经过了预产期,但我不知道我怀上孕的确切时间,所以也很难计算。那天,我提着一大桶水走上山,开始浇菜,外面的天气很热,而我一直在劳动,汗水滴到了眼睛里。我放下水桶,休息休息。
就在我用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背时,突然腹部一阵绞痛。一开始,我没有管它,又提起了水桶。又是一阵绞痛,这一次更加厉害了。我知道,如果我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便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菜地浇完了水。
我浇完水以后,找到他,他正在阳台上修一块地板,我对他说:“到时候了。”他检查了菜园,看到我把菜地都浇完了水,才和我一起走进屋。刚一走进屋,我就感觉到身体里面一阵涌动,什么东西要出来的奇怪感觉,然后,一股暖暖的液体就顺着我的腿,流到了地板上。
那变态和我一起看过所有关于怀孕生产的书,所以,他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是,他看上去却是那么惊慌失措,站在小屋门口,一动也不动。我站在一摊羊水里,腿上还在滴着什么东西,等着他回过神来。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我意识到,我可能还要等上好一会儿。虽然我很怕死,但我必须让他冷静下来。我需要他的帮助。
“这是很正常的……这是应该发生的……一切都会很好的。”他开始走来走去,走进小屋,又走出去,然后又走进来。我必须让他集中精力。
“我能不能去泡个澡?”泡澡能缓解抽筋的症状,我想,我应该还有时间——宫缩的时间间隔还不是那么频繁。他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可以吗?我觉得泡泡澡可能会感觉舒服一点儿。”他还是一言不发,冲到浴室,帮我打开了水龙头。我觉得,在这个时候,我说的任何事情他大概都会同意。
“水不要太热,我不知道太热对孩子好不好。”浴缸满了以后,我拖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坐进了热水里。
那变态靠在浴室的洗面池边,眼睛到处乱转,就是不敢看我。他的手时而握紧,时而松开,好像是在拼命抓着空气。这个控制狂就这么全身颤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第一次约会的男孩子。
我用平静的语气说:“我需要你把床上的床单拿开,放些毛巾在床上,好不好?”
他从浴室跑出去,然后,我就听到他在床边来回走动的声音。我试着回忆在书上看过的关于生产的各种知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尽量不去想我马上就在一个小屋里生下自己的孩子,而身边除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变态狂,没有人可以帮我。浴缸边的水珠成了我注意力集中的焦点,我数着要花多少秒它们才会从浴缸边上滴下去。等到水只有一点点热,几乎都快要变成凉水的时候,我的宫缩也明显加快了,我把他叫来——他一直躲在外面的房间里。
在他的帮助下,我从浴缸里出来,擦干了身体。这个时候,宫缩已经非常频繁了,而且很痛,我要靠在他身上才不至于摔倒。我们走回房间的时候,一阵剧痛袭来,我踉跄了一下,抓紧他的胳膊。小屋里很冷,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我自己可以爬上床了,你去把火炉点燃好不好?”
我在床上躺下,放在一个枕头枕在肩膀后面,我什么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很痛很痛——很多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都会选择打麻药,相信我,如果我有得选,我也一定会选打麻药。那变态狂就像是情景喜剧里惊慌失措的丈夫一样,一边来回走动,一边紧搓着自己的手,每次我尖叫的时候,他就会捂住耳朵,而我的尖叫又是那么频繁。我在床上痛得翻来覆去,嘴里咬着枕头,他却躲到房间的一个角落,把头埋在膝盖之间。中间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离开了小屋,但我开始大声喊“救命”,他就又回来了。
所有的书里都写到,当觉得孩子快要出来的时候,一定要用力,我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告诉我要用力。我紧紧背靠着墙,感觉墙上的木屑都要扎进背里了。我把手放在膝盖上,张开双腿,咬紧牙关,用力推着。当我稍稍能喘过气来,我就给他下达各种各样的命令。我越是掌握控制权,他看上去就越是冷静——不过,我这里说我掌握控制权实在是夸大了点儿,我当时满身大汗,只不过是在用力的间隔,尖叫着喊出了每一个要求。
生产的过程很模糊,我记得应该持续了几个小时——对一个第一次生孩子的人来说,已经很幸运了,这也是我被关在山上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几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之一。我还记得,当我让他站在我两腿之间,帮着把孩子接出来的时候,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我不知道他流汗流个什么劲,所有的工作都是我在做。但我当时顾不上他的感受,也顾不上自己的感受——我只想快点儿把这个小东西生出来。
孩子最后终于出来的时候,我真是痛得撕心裂肺,但感觉又是那么好。汗水滴进我的眼睛,在一片朦胧中,我看见那变态把孩子举在空中,离自己远远的,像是拿着一堆我月经用完的布条。见鬼,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而孩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哭一声。
“你得把孩子的脸擦干净,把孩子放到我怀里来。”
我闭上眼睛,头歪到一边。
微弱的呜咽渐渐变成响亮的哭声,我睁开眼。上帝啊,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声音啊。这是我十个月以来,除了他,第一次听到活物的声音,我也开始哭了。我抬起胳膊,他马上把孩子递给我,似乎是终于甩掉了一个责任,显得松了一口气。
一个女孩。对于这一点我都没想过问他。一个黏糊糊、湿漉漉、皱巴巴、浑身是血的女孩,却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小人儿。
“你好呀,亲爱的,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我说,“我爱你!”我对着她小小的额头轻声说,然后温柔地吻了她一下。
我抬起眼睛,他正盯着我们俩。他看上去不再害怕了,而是很生气。然后,他转过身,离开了小屋。
他刚一离开,我的胎盘就掉了出来。我试着坐起来,离那堆湿漉漉的东西远一点儿,但我已经靠在墙上无路可退了,如果朝旁边挪动,每一个动作又让我觉得很痛。所以,我只好筋疲力尽地躺在那里,我全身都是黏糊糊的,孩子就放在肚皮上。我还得把脐带剪断。如果他还不快点回来,那我就只能用嘴把脐带咬断了。
我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女儿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数了数所有的手指头和脚趾头。她是那么小,那么精致,她的头发软得不可思议,光滑得像绸缎一样,而且和我一样,是黑色的。她时不时会小声哭一下,我用手轻轻摸着她的小脸时,她就会安静下来。
大概五分钟之后,他回来了,朝我走过来,我很高兴地看到他不再生气了,只是很冷漠。然后,我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发现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把刀。
他看到我两腿之间的胎盘,脸上的冷漠变成了恐惧。
“我得把脐带剪断。”我说。他一动不动地愣着。
我慢慢地伸出自己空闲的那只手,他慢慢地把那把刀递给了我。
我调整了一下宝宝的姿势,从床单上扯下一条布,裹在脐带上面。我割断脐带的时候,她轻轻地哭了几声,那变态仿佛是突然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他马上伸出手,掐住我的手腕,我松开手,刀掉在了床上。
“我正要还给你呢!”
他把刀拿起来,朝我俯过身。我抱紧孩子,尽量往床头缩。他停住了。我也停住了。我们看着对方,他慢慢地用毛巾一角把刀擦干净,然后把刀举起来,点点头,走进了厨房。
他帮我翻过身,在床上铺上干净的床单。当他把各种医疗用品清理走的时候,我试着把自己的乳头塞进宝宝的嘴里,但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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