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第264章


条大路上,上帝的光明和黑暗依然很强烈壮观,黑暗已经退却到离高观山脚不远的地方,很多原为它盖住而让我看不到的人间东西都显出来了,一根毫毛也没掉,但它仍然很伟大很恐怖。我走到外边那条大路上,就当着全沟人都在看着我的面脱了裤子在路上拉一巴屎。在我们这里,一个已经十二岁多吃十三岁的饭的孩子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所以,我听到了一片喊声。这就是他们认定我已经是黑娃第二的喊声。其实,我这么做一多半是有意识的,就为捉弄捉弄他们,让他们把他们一直想喊而没有喊出来的喊出来。我也本来就有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心态。我还有因势就势、“将计就计”装疯的幻想,以便我能够更自由地探索我想要探索的那一切,走得比这些天走得更远。也只有装疯和被他们真当成疯子才有可能这样。
当我解了便,让一沟人喊出了他们一直想要喊出的那喊声之后,我往家里走。我在本文开头说,我这次事件和黑娃多少有点关系,这点关系就产生在我回家的路上。我仍然用那种别扭的办法回家里去,但没有走菜地,而是走大路,踩在路上那些“不是土”的东西,比方说竹叶什么的往前走。走进了我们几个院子外的那片竹林,因为看到前边一大遍空地,什么“不是土”的东西也没有而犯了难,两脚别扭地踩在两片竹叶上不动。我正在为如何跨过这片虚无的烈火海洋而不知如何是好时,抬头看见了黑娃,看见他挑着一担水桶也别扭地两脚踩在两片竹叶上,为他面前同样的一片什么也没有,踩不到和泥土有别的东西而犯难。很显然,他已经这样好一阵子了。我看他时,他也在看我,我从未见他那么认真看人地看我,并且冲我会心一笑。就是这一笑,我立即放弃什么“不是土”的设定,大踏步跑了回去。我想我不能疯,不能成为黑娃第二,也不能装疯,我要在正常的世界中争取我做我的权利,疯或装疯的结果一定会更惨,人们同样不会放过疯子和装疯的人的,我把疯和装疯想得太浪漫了。如果他的疯狂就是他选择的自我保护、自我实现的途径,黑娃毫无疑问犯了致命的错误。过后,我庆幸在这里遇见了黑娃,好几年里都觉得是他救了我,他那一笑救了我。
回到家里,我没有去吃床前那碗饭,而是把妈留在锅里的饭吃了。我们家的饭是有名的“清眼亮眼汤”,一碗饭能够捞到的就两三块红苕、一些酸菜和可数的米粒,我吃一碗饭是远远不够的,这几天,妈不但每顿饭都会给我端饭来,还在锅里给我留了饭,希望我不仅吃饭还能吃个饱。那光明和黑暗是在第三天完全退去和消失的。第三天,妈做午饭,我在她身边,爹不知在哪儿,从我恢复正常后,我虽已经在正常上学了,他却没有向我提出任何要求,所以,我有了两三天不同于过去的自由。妈对我说话,她心疼和责怪地、也无比惊异和震撼地、怕更多的人知道地说:
“你看你的样子,你都像一个活鬼了!”
她同样心疼和责怪地、无比惊异和震撼地、也怕有更多的人知道地说:
“你硬是有七天时间一口饭都没有吃,一口水都没有喝,这事我都不敢让你爹知道,你晓得不?!”
爹根据他那哲学曾给我讲过,人如果七天不吃一口饭不喝一口水就非死不可,这是科学证明了的人的极限,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越的极限。听妈这么说,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我并不是没有做够,做到位,而是做得太多,走得太远了?
我这次事件到此算是完全结束了,前后是二十多天时间,其中的所谓“七天七夜”是它的巅峰。
不管怎么说,异常的美丽,伟大的体验,都是罕见的或稀有的,我这些天也只不过是我生活的插曲而已。恢复了正常,爹没有打我,也从此不再让我在学习屋里睡,睡到他们屋里去,和两兄弟睡在一起,只是学习仍在我的学习屋里,就这样一直到考上中学离家去建兴中学读书。我既已恢复正常,看来我既不会死去也成不了黑娃第二,学习考大学脱农皮就仍是我的第一要务,仍然是我的全部,爹也比以前更对我看得更紧,要求得严,压力加得更大,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我在这次事件中非死即疯了,那当然就另当别论了,但是,我没有死也没有变成黑娃第二,一切表明整个事件仍然和我做过的那样多的事件一样,只表明我更需要那种彻底的改造和脱胎换骨,更证明哪怕是把我废了毁了也得让我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成为一个社会和大家能够接纳和认可的孩子的绝对的、无条件的必要性。这其实我潜意识中十分清楚的事情。这次事件,也就是这次神游天堂的事件结束后,我就看到爹和世人们将更会要我改变过来、非得回到正道上来不可,一切比起从前都只会强化和升级。这是他们没办法无选择余地的事情。大家都没办法无选择余地。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到现在了还是这样的,有的只是一切都在向更高更大更强的方向推进和发展。
对这次天堂之旅,这次我此生最壮丽的幻象经验,也许就因为已经有过它,在此后的人生中,我还多次不同程度不同形式地遭遇过同样的经验,其中几乎可与之比肩而立的是我在高中临近高考时遭遇的,只是没有必要写它了,因为它和这次经验一样壮丽,形式上也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我没有在床上躺着,而是和正常人一样在上学、听课、做作业、生活等等,也没有人看出我的异样,我虽同样听到一种神秘的召唤和没有听从这个神秘的召唤,这个神秘的召唤就是走进那光明和黑暗里去,走得有那么远的时候,就一切都是光了,除了只能形容为上帝的光的光明,就一无所有了,如果说还有什么,那就是我如上帝一般对这无边无际的光明、这绝对的美的直观,就是这个直观本身。
在高中时的末期,我已经完了和废了,成天无所事事,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通往何方,就想对我童年时代这次经验如果我用最简短的几句话表达一下该怎样表达。我最后想到的几句话是:“在这七天七夜里,我于七七四千九百年中,云游了七七四万万九千万天堂,会晤了七七四亿万九千亿上神,和七七四亿亿九万亿天使群狂欢做乐。”想出这几句话后我感觉到了某种久违的轻松和自我实现感,因为我把自己的一个经验简短如实地表达出来了。我还看到,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在哪一天把这几句话写下来。这几句话在我终于把它打在电脑屏幕上时,已经不知被我念叨了多少遍了。
另外,爹大概是对我总在我的学习屋里有些怕了,他不再让我睡在我的学习屋里了。尽管是他把我关在我的学习屋里的。然而,在他们睡的那屋里,我仍然见证了,或者创造了非凡的幻象,和我以前见证的都不同,后文适当的时候如果可能,我们会写到。
第157章 第 157 章
太阳·第十一卷 、学校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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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把自己弄得在我们家的生存,在我们沟里的生存,都是不可能的了,我只有走到外面的世界去,在外面的天地里寻求我的生存 ,仅仅是生存。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的,我的感觉也是这样的。这个外面不是“宇宙之外”,而是我们山沟以外的世界,还是在普通阳光照耀下的世界。要这样做,路只有一条,就是通过努力学习考上大学,脱掉他们所说的农皮,成为“国家人口”或“国家干部”。然而,我通往外面世界必经一道关口,三官镇中心校,就那样在我平生参加的第一次数学竞赛中给堵死了。当然,用他们的说法是,堵没堵死,主要还要看我自己,那次数学竞赛,只是个开头。
从那次数学竞赛以后,去中心校参加这样那样的考试就太多了,越来越多。当然不能说这么多的考试就为了考我。事实是,读书考大学之重要,之重于一切、高于一切、压倒一切,对所有学生们、老师们、家长们是怎么估计也不过分的,从以前的“读书无用论”到现在的读书考大学就是一切,那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的典型。家长们送子女们上学就为他们考上大学,学生们上学就为考上大学,老师们教书,就为让学生考上大学的那种投入、忘我、付出、牺牲、藐视一切、不计一代价和后果,怎么描写和形容也不会过分。
我们三官镇中心校不可能免俗,当然也是这样。中心校的老师们,当然包括在那次数学竞赛中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象的自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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