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第272章


涣吮鹑耍?br /> “我要说我们根本就谈不上对你采取了什么行动,根本就还没有真正对你做过什么!它们远不是我们做不出来,我们没有条件没有权力做,而是太容易太方便了,在我们的权力范围内,也在我们的条件范围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完全可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仍然是我们手中的玩物而已!你张小禹的错误说白了就仅仅是没有给自己定位,不过是个玩物却没有玩物的样子!”
我热爱的是真相,我要逼出的就只是真相,对于我真相就是一切,见证了真相,不管那真相是什么,这对于我就是一切的一切。“总负责老师”这么叫喊之后,我感觉到又有某种真相被我逼出来了。也许“总负责老师”这么叫喊之后感觉到无比的快意,但是,因逼出了某种真相,我也感觉到某种快意,而且这是一种高级的快意。但是,我和爹仍然在发抖,什么话也说出不来,什么也做不了。
爹又做了一下想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的尝试,但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出来和说出来。接下来他们让沉寂拖的时间更长,没有叫我们离开,也没有叫我们离开的意思,就那样僵持着,他享受着他们能够享受到的,而我和爹则不时地抖一下。
在我的感觉中是不知多么漫长痛苦的时间过去了,“总负责老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坐正了一点,回过头去看着别的老师,以努力克制着对我们的厌恶和鄙视,要暂时给我们一个怜悯和施舍,也可以说是再给我们一次机会的那种样子和语调说:
“你们看是不是叫他们留下来,我们把他这次考试的卷子提出来当着他们的面改?看一下他今天考试的情况怎么样?”
几位老师仿佛是在对“原则”那样的东西深思熟虑地沉吟。最后唯唯诺诺地说:“这个办法可以……再给他们……算是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不过还是要由你来决定……因为,因为,这毕竟还是有点超出原则和惯例……”
于是做出了把我今天考试的试卷提出来当着我们的面批改的决定,也这样做了。在整个过程中,我仍然动也没动,也仍然不时抖一下。而爹,我侧眼看了他一下,发现他已经而无人色,满脸虚汗。
改完之后,“总负责老师”指着我各题都给了分,也给了总分的卷子说:
“你看,就是你这次考试也仍然处处都全面地体现出了你身上所具有的我们对你说的所有那些特性,特别是那些主要的特性,也包括我今天找你们来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的那种特性。
“这份卷子你们带回去,分数我们也给你记录下来,算是承认了你今天的考试,即使这是有违原则的。上次这份我们没有也无法给你打分的卷子你也一同带回去。本来这几次考试,也包括这两次考试,因为我们赋予它们有特殊的意义,学校规定是不能把试卷发下去的,要留着存档。你们面临毕业,按规定我们要给每个学习生建立档案,而且这种档案也已经建立起来了。
“你们也知道,对一个学生建档,那是极其重要的,是学校和社会对一个学生的监督、管理所必需的,档案中记录的是学生身体状况、政治面貌、人格风貌、道德水准、学习成绩等等,它直接关系到这个学生能不能继续求学,有没有继续读书和升上我们高一级学校的资格和权利,还可不可以是一个学生。在我们社会里面,一个学生能不能继续求学,有没有继续读书和升上我们高一级学校的资格和权利,还可不可以是一个学生,首先就要看我们在他的档案中的记录,他的学习成绩那还在其次。
“今天能够叫你们把这两份试卷带回去,是因为我们虽然已经给我们公社,包括村小和中心校你们这个年级的学生们都建立了档案,但还没有给你张小禹建立档案。就只是没有给你张小禹建立档案。如果已经给你张小禹建立了档案,我们就没有权利做出叫你们今天把这两份卷子带走的决定了,就得把你们这两份卷子情况如实地写进你的档案里了。我们给其他学生都建立了档案,还没有给你张小禹建立档案,是因为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你建立一份档案,这个档案又如何建立。”
最后,他说: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爹接过两份卷子,机械地在那儿叠着。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出声了。那的确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无力、苍老、虚弱得就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地说:
“我啥子没有对他说过,哪一天没有打他,还平均每天是好几次,一打起来那也是真的在往死里打。他的勾子都打烂了,脱了裤子叫人看都不敢看。老师们一调查就可以调查到,我专门用来打他的黄荆棒就有好几捆。在学校我还每天要他跪三脚凳,一上去就叭地摔个狗吃屎,又跪上去,又摔个狗吃屎,如此反复不止。有人说该吊起来打,我这也都用上了,还不是一次两次,打一下荡个秋千,打一下荡个秋千。可是,我也不晓得是为啥子,总是不起作用。到底是咋回事。不晓得他到底是啥子。也许他真的是烂透了,无可药救了。”
老师们对他所说仿佛都亲眼见过似的,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只是更可怜和鄙视地看着我。“总负责老师”又说了几句话,大意是:你这样做是好的,你的成绩应该肯定,不过,光打也不行,虽然打是必要的,还应当采取别的法子,从多方面着手,慢慢来,要让他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云云,云云。
第161章 第 161 章
5
看起来,老师们没有对我做什么,没有打我,没有将我赶出学校,等等。然而,很显然,我已经穷途末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虽年纪不大,睡眠时间却很少,在该睡觉的时候虽然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却十分之九的时间是清醒着的。有一天晚上夜半时分,我听到了爹和妈在忧虑地谈论我,当然也是恨铁不成钢地谈论我。
我听到了他们谈到了把我转到外公社学校或哪个和我们相好的远方亲戚那里去读书,妈还说到了她的娘家。但是,爹说这些他早就无一没有考虑过,但它们都是行不通的。我的大名早已为周边公社的学校得知,转到这些公社学校我的结局也不会有两样。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会接收我的。而且转学还需要有我们中心校签字盖章的转学证,这个转学证也是中心校不可能给我的。
爹说:“他已臭名昭著,人神共怒,就算到没人知道的远方亲戚那儿读书,也是没哪个亲戚会接受的。”
妈提到了我们家那个最虚无飘渺的希望和寄托——黄叔叔。但这也被爹否定了。我听到爹长叹道:
“他已经不可药救了。他早就如此了,已经烂透了。把他弄到哪儿去他都会一样,只会造成更大的恶果。只能把他放在原地,交给中心校那些老师们。就算他们能让他读完小学,升上初中,他也还是只有在三官中心校就读。反正他的结局已注定是被他们最终逐出校门,交给社会,沦为一巴人人不耻的臭狗屎。这是他们能做到也一定会做到的,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枪打出头鸟,枪打出头鸟,我哪一次没有对他讲啊!他哪儿知道当出头鸟的下场会是什么啊!唉——”
爹妈这些谈论让我很震撼。虽然我总是处在我没有也不可能有未来的绝望之中,如果我能够想象自己有未来,有明天,有希望,在这个世界有我的立足之地,这个世界属于别人也属于我,我也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为父母、老师和社会上的人都不能接受和认同的事情来。但是,我不能不看到,爹妈这些谈论中所说的那种现实,是我从来也没有真正面对过的,也是我不敢面对的,而恰恰它们才是我真正的现实。我始终感到自己在末日之中,自己逃不脱末日的审判,自己也应该受到末日的审判,可是,真正的现实显然并不是什么末日审判,而是简单真实得完完全全如爹妈所忧虑的,我真的有可能读不成书了,我真的已经是不脱胎换骨,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变成中心校的“总负责老师”们所要我变成的那样一个人,就至少是读书这条路已经走到头了。
我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在梦想,爹妈是那么爱我,真正为了我好,也真正为了我能够考上大学,他们把我转学到外公社读书,最好是把我弄到外婆那儿去读书,我只有到远离我们这里没人知道我和听说过我的地方去读书,一切重新开始,我在这世界上才有未来,有明天,也才有可能考上我非考上不可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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